後来上微积分课，佟文彦还是一如既往威严高冷，逻辑清晰地推导定理，思维缜密地分析题型。
在台下仰望着这样神圣不可侵犯的佟老师，甄羽感觉他和前几天给她补课的好像不是同一个真实的人，又或者，她其实从来都没有接近过他。
不过，她见到佟老师的天数倒是突然间变得很多。周一周五本来就固定上课，周二周六的特训班，虽说是佟文彦和其他两位老师一起带班，但主要也都是佟文彦教课，星期天还去他办公室做做卷子补补课。
搞得甄羽每天晚上回到宿舍都在做数学题，连杰西卡都问她是不是吃错药了。
作业虽多，甄羽还是每一条都认真算仔细写，她想要变得更优秀一点，更出色一点。
她想她都那样信誓旦旦地跟佟老师说勤能补拙了，也不好转头就打自己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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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黄佑婷终於考完了期中考，晚上打过来和甄羽视频聊天。
“甄羽宝贝～”一接通，黄佑婷就以一种高八度的奇怪音调嚷嚷着。
正好杰西卡也在宿舍，甄羽不好意思地转头问她：“抱歉啊，我在房间里和我好闺蜜聊天会不会吵到你？”
“你闺蜜真逗，我能认识一下吗？”杰西卡也听见了黄佑婷中气十足的装嗲声，直觉告诉她，这女孩肯定是个逗比。
“能啊能啊。”甄羽还没答上，萤幕另一端的黄佑婷倒先热情地应了。
杰西卡靠过来跟甄羽挤一张椅子，自然地和黄佑婷聊了起来，这下两个自来熟的，聊得热火朝天，都不知道到底谁是谁闺蜜丶谁跟谁是室友了。
“我当初绝对是脑袋进水才会跟风去报什麽四级，看我这英语蹩脚的，甄羽你可要帮我。”杰西卡也是商学院的，聊到一些毕业要求什麽的，黄佑婷就想起这件事来。
“我英语也比蹩脚好不到哪里去啊，都几百年没和它打过面照了。”也不知道以前从哪听来的，说是到香港读书英语会变好，怎麽到了她这就不是那麽回事了。
“我能作证！这家伙一天除了吃跟睡，其他时间都奉献给微积分啦，连星期天都和微积分教授有个约会。”杰西卡讲得眉飞色舞。
“哦～甄羽你最好老实招了！”黄佑婷饶富兴致地搓了搓手。
“你别听她瞎说，我那是被抓去补课。”甄羽摆了摆手，一脸诚恳地说。
又聊了几句，这段通话才在黄佑婷室友们都相继回来的情况下结束。
洗过澡後，甄羽发现手机里躺着一条未读的微信，黄佑婷传的：‘我有事跟妳说。’
甄羽躺上床，用枕头靠着背，给她回：‘什麽事刚刚咋不说？’
另一边，一挂断通话就给甄羽传讯息的黄佑婷，终於等到她回了，感觉如释重负：‘妳室友和我室友都在，不方便说。’
‘啥事这麽慎重？’甄羽挑了挑眉。
黄佑婷深呼吸一口气，传了：‘我好像喜欢上羽球社学长了。’
‘这你上次说过啦。’甄羽没心没肺的，这会儿还没反应过来。
黄佑婷看了咬牙切齿：‘你死没良心的丫头，我这次很认真！我一寝室的人都喜欢他，昨天睡我上铺的，因为那学长给睡我对面的递瓶水，两个撕逼大吵，到现在还在冷战，我们其他人都不晓得该往哪边站。’
‘好可怕……’甄羽看得心惊胆跳，她最害怕这种场面了，心想，还好这边宿舍都是两人间，不用面对这些。
‘所以我的事根本不敢让她们知道，只能悄悄跟妳说。’黄佑婷心里实在憋得苦，感叹着甄羽是唯一能和她说说心事的朋友了。
‘说吧，都说都说，我在线呢。’甄羽着实心疼她。
‘说多了都是泪……’黄佑婷回了张哭丧脸的图。
‘倒是你，太不够意思了，要不是刚才你室友说出来，我都不知道呢！你到底当没当我是好闺蜜啊？’黄佑婷想起刚刚杰西卡爆的猛料，愤愤不平地又传了条讯息。
‘知道什麽？’甄羽疑惑，刚刚杰西卡讲的事可多了，也不知道黄佑婷指的哪一件。
‘你跟那男神教授的事啊！说说，你喜不喜欢他？你去找他都干了些啥啊？’黄佑婷高中三年也没见过甄羽喜欢哪个男生，顶多就是和她一起看看电视上那些男演员，流流口水，现下有机会看看甄羽少女情怀的一面，想想都有点小激动。
被这样一问，甄羽脸颊又变得绯红，想起第一次去补课时发生的事，乱七八糟的想法又开始在她心里乱窜。
不过在那之前和之後，每次上课丶补课都是很严肃的，其实那个敲头的动作也很正经！都是她自己去想那些有的没的，才会总感觉像做了亏心事一样。
甄羽甩掉那些奇怪的念头，正儿八经地给甄羽回了条讯息：‘哪有什麽，佟老师盯着我做题，怕我程度跟不上特训班呗，好老师神圣不可亵渎！’
黄佑婷皱了皱鼻子，回了：‘切，死鸭子嘴硬。不说了，我们寝室那对宝又吵起来了，我劝架去。’然後就放下手机，和其他室友们一起头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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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微积分课上。
“美女，晚上有空吃饭吗？”赵宇谦一坐下来就问。
“吃饭是可以，不过你就别美女美女的叫了，把我尴尬的。”甄羽虽然早已习惯，可是在别人面前被他这样叫还是有些别扭。
“还好你也有空，其实今天是Chris组爸生日，早上Angela组妈特地过来跟我说晚上我们迎新营的小组组聚，让我一定叫上你呢！等会儿，我们先去挑礼物，然後一起过去吧，Angela组妈说晚点会给我发地址。”赵宇谦解释道。
“好耶！”甄羽听说要组聚，心下特别开心，在香港认识的第一群朋友，原本不觉得有多亲近，两个多月没见，她却慢慢感受到了她对他们难以言喻的情感。
下了课，两人到商场，给Chris组爸买了一个好打字的无线键盘，想着Chris组爸是读计算机的，肯定经常要打代码，这礼物应该实用。
在地铁上，甄羽满心期待再见到小夥伴们，可又有些担心。
“你广东话会说了吗？”甄羽抬头问赵宇谦。
“不会，但是我有个诀窍，让人感觉我好像会说。”赵宇谦咧嘴一笑说。
“什麽诀窍？教教我。”甄羽一听，居然还有这样神奇的事，马上虚心求教。
“也没什麽，就是一句话里，你会念的字就说广东话，不会的就用英文单词代替，如果要再地道一点，就把那个单词念出香港腔来，句尾语调稍稍抬高，加个‘呀啊啦架’之类的感叹词就更像了。”赵宇谦对学习粤语真的颇有心得。
“原来如此。”甄羽有种顿悟的感觉，没错啊，在这边，就算是土生土长广东话母语的人，说话也喜欢中英夹杂。
“要不要我示范一句？”赵宇谦见甄羽点头如捣蒜的样子，又笑了笑说。
“好啊好啊。”
“我地arrive啦！”赵宇谦指着窗外。
甄羽转头望向窗外，还真是到站了呢！
出了地铁站，和香港其他地方不同，竟不是直通商场，而是在一个河堤旁，这个时节已是深秋，河边的风呼呼地吹着。两人沿着河堤走了一段路，就来到一个广场，广场上好多家大排档，每家店铺外都站着人招揽生意。
两人找到了Angela组妈说的那家，老板为他们掀开透明的胶帘，一进去，脚底下是黑黑的水泥地，头顶是昏黄的小灯泡，一张张大圆桌上铺着一次用的桌布，旁边摆了一圈红色蓝色的塑胶板凳。
大排档里面的环境，像极了韩剧里男女主角喝烧酒的路边小棚子，甄羽想起了香港黑道电影里，古惑仔们聚会的场所，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香港这麽接地气的地方。
“甄羽丶宇谦，这边！”小组的人看到他们进来，向两人招了招手。
走近一看，桌上已经摆满了各种菜色，有濑尿虾丶鸡粥丶烤乳鸽丶椒盐鱿鱼丶豉椒炒蚬丶手撕鸡……好多好多，但是都还没动过，显然是在等他们。
赵宇谦一看就知道怎麽回事，露出他好看的小虎牙笑得灿烂，用广东话说：“Sorry啊，我地迟到咗。”然後又手脚俐落地开了罐桌上的铝罐装啤酒，仰头就先自罚一杯。
大家看他喝得爽快，全都鼓掌欢呼了起来。
“甄羽满十八岁了没啊？”有人问了一句。
甄羽点点头。
“我帮佢饮！”赵宇谦反应快，知道大家这是想罚甄羽酒，二话不说就要帮甄羽喝。
“唔紧要，我……”甄羽想着大家这麽久没见，自己迟到还让别人顶酒，实在有点不够意思，脱口就是一句广东话，没想到後半句就不会说了，想了想刚刚赵宇谦教的，改用英语继续说道：“OK！”。
所有人听了又是一阵热烈起哄跟欢呼。
甄羽也开了一瓶铝罐装啤酒，仰头就闷了一大口，还好这些酒度数都不高，并不会呛。她还以为喝起来应该跟过年时候喝的甜酒差不多，没想到苦苦的，一点也不好喝。
“来来来，今天我埋单，大家想吃什麽就叫啊！”组爸Chris站起来招呼他们坐下吃。
“Chris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
“饮杯！”
大家夥儿许久不见，又是庆祝组爸生日，一会儿敬酒啊，一会儿互相给对方夹菜的，一大桌子人热热闹闹。桌上的菜又都是重口，所以就一口菜一口酒的吃，几杯黄汤下肚，个个都异常亢奋。
那晚金风飒爽，吹得大排档的胶帘前後轻摆，也吹得人心舒畅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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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一把阳光透过碎花布床帘的缝隙洒了进寝室来，投射在甄羽清秀的脸蛋上。
甄羽的眼睛微眨了几下，缓缓睁开，一醒过来，回忆就像是个漩涡，开始把一件件事丶一句句话卷进来，卷进她的脑海里。
甄羽记得她昨晚是和小组的人去大排档组聚了，大家都吃得很开心，正当觥筹交错酒酣耳热之际，好像不知道谁提议要玩划酒拳。
“别玩传统的了吧，那麽多口号，太欺负宇谦跟甄羽了。”Angela组妈笑道。
“我来教你们一个，很简单，就是两两猜拳。
出拳的时候喊：‘边个淫（文明用语）贱呀？’
猜赢的人指着对方喊：‘你淫（文明用语）贱。’
猜输的人就要比着自己喊：‘我淫（文明用语）贱。’
如果平手两个都指着旁边喊：‘佢淫（文明用语）贱。’
一直猜，猜到有人做错为止。”Chris组爸提议。
寿星提议自然是没有人说不好的。
“那不如就从组爸你那开始吧！赢的人就坐下吃菜，输的人罚一口酒，继续跟下一个人玩。”旁边的人又帮忙订了游戏规则。
“好啊好啊！”大家都应和到。
甄羽还记得，她当时因为从来没玩过划酒拳，看着别人玩觉着十分新奇。
终於轮到她玩才发现，这游戏一点也不容易啊！
吃饭时她本来没喝多少酒的，不曾想到玩游戏一输就连输了好多把，酒都开了三四罐，喝着喝着就喝高了！
她乾脆站了起来，一脚支撑着身子，一脚踩在塑胶板凳上，左手拎着一罐啤酒，右手和人猜拳，俨然一副电影里黑道大哥讨债的帅气姿势。
甄羽想到这里，不禁扶额，完了，她的气质形象已经扫地。
後面好像还有什麽？甄羽揉了揉太阳穴，用力回想……
输了一圈之後，又轮到组爸Chris跟她猜。
“甄羽，我们这把玩一次大的好不好？”组爸Chris喝得也不少，站了起来，大着嗓门跟她说。
“玩什麽？”甄羽笑着吼了回去。
“玩大冒险吧！”组爸Chris望向隔壁桌，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真心话大冒险？”甄羽笑问。
“没有，就大冒险。”组爸Chris摇摇头，又解释了一遍。
“行！”甄羽想都没想，就豪爽地答应了。
接着，她果然不负大寿星重望，输得惨兮兮地。
“愿赌服输，我听组爸吩咐。”甄羽这时已经完全变回了深藏在她骨子里的汉子本色。
“也没什麽，我就想让你去请隔壁桌两位帅哥和我们一起喝。”组爸Chris伸手一挥，指向一旁穿着衬衣西裤的两个男人。
大家纷纷看向他们，甄羽也抬眼望过去，她盯着其中一个看，那身形丶那眉眼，怎麽都这麽熟悉？那男子身旁凳子上放着的咖啡色皮质公事包，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佟老师！”组里有认识佟文彦的人，已经喊了出来。
甄羽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寒颤，她坐起身来，深深地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佟老师气质那样高贵，像是会去吃路边大排档的人吗？
可偏偏她还记得自己好像走了过去，一手搭在佟文彦肩膀上，一手把一罐啤酒递到他嘴边说：“帅哥，一块儿喝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