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2年,十月三号。
一年半时间地逃亡让我变得筋疲力尽,肉体很疲惫,精神也累了。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会和那些卫兵缠斗一会,但当我为了自保杀了越来越多我的同胞,我的内心就开始谴责起我自己来了。我现在遇上麻烦只会逃跑,倒不是我解决不了麻烦,能用武力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一个人的良心是能用武力解决的吗?当然不能。
这一年,神圣德梵特帝国下辖凯奥王国里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是重立国教,废除了我们世代信仰的龙骑士与诸神。这一年我们的人民有了全新的信仰——巨龙阿伽颂。
人民是被迫信仰龙教还是怀着新鲜感加入龙教企图获得新生,这些都不是我要关心的。龙骑士之墙上记载了过去祖国面临的危难以及我们龙骑士一族必须保守的秘密。现在,龙教和德梵特帝国已经出现,而龙骑士却已经成为过去了。
用不了多久吧,用不了多久我们的人民就会忘记龙骑士的。守旧的人会被当成异端,随着他们的异端神一同死去。
另外一件事是关于我。之前加斯曼收回了我的封地瓦-尔-特,但这些都不是导致我身心疲惫的根本原因。封地是可以靠奋斗夺回来的,但有些东西是再怎么努力也难以赢得的。
我们这个国家早已被利益冲昏了头脑,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曾经,我们为了利益发动了远征,而现在平民们为了利益开始自发地组织起队伍来追捕我这个罪犯了。
赏金猎人们一直在追寻着我,这样一来倒好,龙教和帝国的军队都省力了。到时候加斯曼只需要付一小笔赏金就能轻松地抓住他的死对头亚瑟·阿普曼,生吞活剥或是下油锅还不是由他来?
不过我可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抓住,毕竟我是最后一位龙骑士了。
1253年,十二月五号。
我不想再逃避了,干脆就像先祖们那样举兵起义,但这个想法很快又被我否决。我没钱没势,能召集到的人手十分有限。难道要用民兵去对付凯奥的龙骑兵?
我现在在走一条我过去走过的路,从瓦-尔-特港一路逃亡,到了比托镇,那里是我和艾芙琳待在一起的最后一晚。
我又去了索斯城,曾经,那里有个卖苹果的少女,曾经我在那里得罪了权贵。
艾丽莎是我的初恋,同样也是我害死了她。不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如果当初我没有从加斯曼手中救出艾丽莎,或许当年死在弩箭下的就是我了。
她为我挡了一箭,那是我在经历了母亲和姐姐地离去后身边珍惜的人再一次离去。龙教已经害死了太多我爱的人,而在凯奥帝国的领土上,受龙教迫害的想必也不止我一位吧。
初入雪原,在那里我曾率领三百勇士大破丹尼大军,那一战我麾下的士兵称我为战神。可如今战神已经快到中年,再也发挥不出年轻时的力量了。
北上到达索,那里曾经发生过两场战斗。第一场战斗发生在1244年,远征军攻下了达索,在雪原上插上了凯奥的龙旗。我们开采矿山冶炼金属,这里的商机引来了一大批人。有科特李老头开的面包店,有像乌石联盟这样的雇佣兵组织,当然也有盗贼和乞丐,这两种职业不论到哪都看得见啊。
第二年,同样是在达索。我们在城外的矿山遭受了袭击。我带兵出征,在离矿山不远的森林里,那个我一直觉得有愧于她的女人露西娜也离开了人世。这一次不是因为龙教,是因为我,因为我对王国的忠诚和她对民族的忠诚。
之后达索兵临城下,那一战比我经历过的任何一场大战都要精彩、激烈,死去的战士带着荣耀魂归故里,我们这些活下来的人同样带着荣耀回归故乡。
1254年,六月五号。
我来到了巨龙谷,今天刚好是他们的祭日。将近十年前,在这里,在这狭窄的山谷里,没有一个龙骑兵退缩,他们全部战死,被丹尼人割下头皮。在这里,我的龙骑兵队长雷吉纳德死了。
作为当年唯一活下来的人,我被敌人带到了莱达斯里克。在莱达斯里克,那座丹尼人的城市,我生活了太久也经历了太多,甚至连思想也潜移默化的发生了改变。
当我再一次站在莱达斯里克的城门前时,我还清晰地记得当初我和另外两个丹尼将领领军北上的日子。其中一个叫杜索,他死在了弗雷希亚雪山,还有一个叫尼雅,是个美貌的女人。我和尼雅有一段姻缘,但在她与我为敌之后便斩断了情丝。
我站在莱达斯里克城外,迟迟没有进城,最后我还是选择了离开。
我果然是没有勇气再回到莱达斯里克,哪怕是再看一眼那条宽敞大街旁曾经住过的故居。
在那之后我便开始往回赶了,从我离开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年多。
最后一次收到埃尔?普塔安的信件是在一年前。他靠着他的公爵父亲在宫廷里混得风生水起,现在他有能力庇护我了,就像当年我保护他那样。我急着往回赶,一方面是急着找个落脚的地方,养精蓄锐或者苟且偷生,另一方面则是担心被我留在岛上的皇室。陛下将他们托付于我,出了任何闪失我都担当不起。
不知不觉就到了1254年的五月份,告别了雪原寒冷的我终于迎来了凯奥的春天。我现在的装束就像一个乞丐,衣衫褴褛浑身恶臭。我唯一值钱的东西,那把国王宝剑,它还是崭新的,已经很久没有出过鞘了。
十三号早上我终于快到了,在经过一座离瓦-尔-特并不远的村庄时我被当地居民认了出来。
“亚瑟!是亚瑟!”他们欢呼着将我迎进家中。我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上了干净却同样不舒适的衣服。
两年来我第一次吃得那么丰盛,南瓜、土豆和一只烧鸡,我的父亲在人民心中留下了太多的印象了,这一切都是他种的因而我得到了果。
有些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是该愤怒还是悲哀?诺根村并不富饶根本没有多少油水可捞,但有些人却从不放过一点点利益,他们计算得是那么精确,一年该交多少税,少一个子都不行。可他们为什么不发一点点的慈悲,只要一点点就好。但我却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一户人家的房子点着,将那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推入火海,还抓走了他唯一的女儿。
那一天恰恰是十三号,我在诺根村享受招待。有个村民跑来告诉我们,城主派人来收税了!村长将我藏在了稻草堆里,但那个稻草堆刚好正对着那个农民的家啊!
卫兵们手里提着个大袋子挨家挨户地收税,那个农民他按要求缴纳了高额的税款,可卫兵们却看上了他的女儿。农民反抗了,他手里拿着耙子挡在门口不让卫兵进门。他是那么瘦弱,骨瘦如柴的根本不是一个健壮男人的对手。卫兵轻松地将农民提起当着他的面烧了他的房子,而他则躺在了世世代代生活的土地上。
暴行结束后,我们都走了过去。我们都是应该自责的人,面对暴行虽不说完全无动于衷却没有阻止,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胞遇害,而更可笑的是,杀人凶手同样是凯奥人,还是肩负着保家卫国使命的士兵。
“亚瑟大人,求求你,推翻他们吧。我们不愿再受压迫了!”他们乞求着,跪下来给我磕头。因为曾经的我是如此耀眼,在北方成就了战神的威名。我就是他们的希望了,不仅仅是他们还有在大陆各地饱受迫害的其他苦命人,我就是他们的希望啊!
“不会再有压迫了,先生。”我扶起村长,坚定了目标。
不会再有压迫了,不会再有了!龙骑士还被人们需要着,他是永远也无法取代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