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人类走出洪荒以来,一直对公平有着极大的欲望和畅想,从未停止过追求公平的脚步,从未停止过呼唤公平的呐喊。
但是,人世间的公平实在太稀缺了,连老天都不会给予人以公平,它也极其享受这种掌管公平与否的威权所带来的乐趣,主宰世界万物的生长和衰竭,主宰宇宙空间的安乐与暴孽。
能让人们随时随地都看得见其真实的存在和观感,但让人永远无法触摸其实体的大小与轮廓;能让人无时无刻都感知到其真切的影响与威力,但让人永远无法探知其虚无的无限与神秘。
有的人们需要温暖,却得不到和煦阳光;有的地方需要雨水,却总是有烈焰高阳;罪恶可以张牙舞爪、暴孽横行;善良必须忍气吞声、温顺贤良。
人类所知的几千年来,古今中外多少高师巨匠、圣者贤人,英雄豪杰,仁人志士无不前仆后继地进行着艰难的努力,试图改变这没有公平正义的世界生态。
有的是希望通过社会形态变革、制度功能设计来实现改变;有的是希望通过科学技术探索、高精设备器具来实现改变。
但是有限的实体根本无力与无限的虚无相抗衡,每一场惊天动地的变革,每一次改天换地的重建,都是在以弱变强后,又继续回返到以强制弱的形态而失败,致使公平正义的基本维护功能失效。
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成为了人类社会资源分配的主要调节器,资本、权力、信息及其强大的利益圈成为实施现代丛林法则的工具。
天的不公,在叶小帅的身上就及其张狂地表现着。
就在叶兴国忙了一夜,刚刚进入家门,坐下吃饭的时候,死亡的幽灵,在这一瞬间凶狠地残酷降临在叶兴国夫妻两人的头上,叶兴邦和叶和华两个人一边极力地向叶兴国家跑去,一面同声高喊着:“叶兴国!快出来!山洪下来了!”
可是,来不及了。
只见红黄色山洪带着泥浆、石块、烂木、杂草、碎柴,发出像有上千只鼓同时擂响一般,只听见轰轰咚、咚隆隆的声音,呼啸着冲向叶兴国家的屋后墙,紧接随着哗哗啦啦、噼噼呲呲的声音响起,只看见那个黄泥土墙的屋子塌了下去,整个屋顶不见了,盖屋顶上的瓦片随着洪流四散漂流。
叶兴邦高喊:“赶快喊人,玉新,你跑得快,赶快!”
黄玉新也来不及回话,抬腿就跑,边跑边喊“快去兴国家救人!快去兴国家来救人!”
叶兴邦飞快地直往叶兴国家的位置冲去,越过去越跑不动,洪泥浆有到小腿处那么深,叶兴邦一边抬起一脚,陷进一脚地艰难前行,一边高声喊着:“老屋里还有没有人啊?赶快出来!兴国家的屋子塌了。”没有人回答他。
叶兴邦终于赶到了叶兴国的屋基处,见有几个人正在搬开屋梁,椽子之类的东西,或者在洪泥浆中搜索着。
见叶兴邦过来就纷纷说道,有人说:“这天怎么这么不公啊?叶兴国母亲刚走,现在……”,
有人说:“唉!叶兴国两口子可能又没啦。”,
有人说:“这下,就是可怜了小华子,小小年纪的。”
叶兴邦说道:“先找吧!”。
最先开始搜救的这几个人,是叶兴国的同屋邻居,这座屋子东西横排坐北朝南的,本来是叶兴国家的祖屋,土改时被分给其他三户的居住。
一户叫叶和新,住东头一间主房,一间小披房;
一户叫叶根盛,住西北角一间主房和在后面加盖的披屋;
一户叫叶有亮住东南角一间正房和一间厢房外加一间后来加盖小披房;
叶兴国家住西南角一间厢房,被隔开了成两间,外加新盖的一间小披房。
这洪水就是从屋后山的排水干渠,往西流向的转弯处,因堵塞破堤而直接冲向叶兴国的西厢房和小披房,致使西厢房和小披房立刻倒塌。
西北角住户叶根盛家损失也很严重,其余两家没有什么大的损害,只是屋里进了水和呢积了很深,浸透了一些家具用品。
叶和华喊来了五个人加入到搜救中来,速度明显加快了许多,排除积水的排水,搬移屋料的搬移,清理泥浆清泥浆,很快就露出一张方桌的一角,继续加快清理的速度,有人的脚被泥浆里的钉子刺破了,有人的手被东西划伤了,但没有一个人停顿,没有一个人歇息,也没有一个人闲话聊天,有的只是不停的搬移,不停的清理。
一直忙了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只听叶兴国的邻居叶根盛大声叫道:“在这里,在这里,两个人都在。”
大家急忙放下手中的活围拢过来,只见方桌的底下,叶兴国双漆跪地,一双手紧紧地撑着方桌的两条腿,用后背顶着桌面,微微弓着身子,将其妻子苗翠花护在胸前。
但是洪水泥浆是看不懂这生死危急关头的大爱,依然无情地夺走他们的生命!
叶兴邦他们想把方桌移开,可是怎么也无法把叶兴国的手掰开来,几个人只有想办法先将苗翠花抬出来,黄玉新钻进桌子底下,弓起身双手搂着叶兴国连着桌子一起顶起来,其他人连忙将苗翠花抬走,放到一块门板上。
叶兴帮拍了拍叶兴国的手背说道:“兴国兄弟,翠花走得安稳,没事的,你放心吧,小华子有我们呢!”
这时,黄玉新发现叶兴国,刚才还顶着桌底的头一下就低下来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雨终于渐渐停下了,叶小帅住的石洞虽然没有进水,但从洞顶的缝隙中飘进来的雨丝,仍然将洞里弄得有些潮湿,好在床边的石壁是弯弧形的,正好形成一个半弧形的苍穹,将整个床护卫着,使得床上没有受到雨丝的侵扰,被子还是很干的。
只是从昨天中午到现在,恩师再没有送进食物,叶小帅除了昨天中午吃过饼干外,一直都是空着肚子,现在肚子咕咕咕地闹腾个不停。
自从到石洞以来,恩师都是早上野山鸡汤,中午饼干,晚上是烧玉米或者烧山芋,从来没有断过,也从来没有变过品类。
不知道是饿的,还是是什么原因,叶小帅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没有一点精神,一副要睡的样子,可是又睡不着,心里一点也不安静,总是心神不宁的样子,叶小帅拿起书读,也读不进去,拿起、翻翻、放下,拿起、翻翻、放下,就是如此反复,不知就里。
师傅爹、王干爹、刘干爹都说,书可以养性,书可以静心,可是今天怎么对我就是不灵呢?
总是想哭,莫名其妙地哀伤,一时间热泪珠儿飕飕直下;总是想叫,心烦意乱地急躁,父!妈!我好想回家!
一时长吁,情绪无由地低落,默默无言暗暗泪下;一时短叹,满心徒生的惆怅,天啊!为什么生我?又为什么弃我?
时而青眉紧锁,我去哪里?,时而柔肠暗结,家在何方?整个下午,整个夜晚,叶小帅都是在这样的心烦、意乱、急躁、哀伤中度过,在嘤嘤泣泣,迷迷糊糊中睡着。
这一天,叶小帅在朦朦胧胧中睁开眼睛,有些发楞:“石洞今天怎么这样亮啊?”
等他定眼一看:“啊!这是学校?”发现自己竟然是躺在学校的石板台阶上,身下垫着用干草编的席子,身边放着一捆书。
“我是怎么到学校来的?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
学校的大门还是紧闭着的,甄老师和师傅爹还没有起床吗?叶小帅很兴奋很激动很高兴,大声喊着:“师傅爹!甄老师!师傅爹!甄老师!”接着又喊:“师傅爹!甄老师!快开门,我回来了。”
大门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跑步声和着急切的呼喊声:“小华子!是小华子吗?”
“是的!老师!”叶小帅激动地回答,大门随着急迫的“吱嗷”一声就被快速地打开,甄红兵三步并作一步冲到叶小帅身边,紧紧地抱起叶小帅,眼泪瞬间盈满眼眶,泪珠溢出两边眼角,顺着脸颊腮帮画出清晰的痕迹。
哽咽着:“小华子——你急死老师了。”
叶小帅用小手擦去甄红兵两眼边的泪水,小声说道:“对不起!老师。”
接着又急切地问道:“老师,我师傅爹呢?”
甄红兵一手抱着叶小帅,一手拎起地上的书,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你师傅到你家那里去了,和你刘爹爹在一起,你……”甄红兵随口准备说出叶小帅父母的事,转念间想想暂时还是不说的好。
叶小帅兴奋的样子说:“我刘爹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甄红兵答道:“你出事三天后就来了。哎,这十几天你在哪里啊?是谁救了你?”
叶小帅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啊!”甄红兵震惊不已,张大眼睛看着叶小帅,一副极不相信的神情:“真的?”
“真的!”叶小帅肯定的点点头。
走进房间,甄红兵刚刚把叶小帅放在自己的床上,准备让他躺着休息,自己去做早饭。
叶小帅却坐在那里说道:“老师,我想回家去看看,你能送我回去吗?”
甄红兵心里一紧,眼睛一热,泪水似乎又要冒出来,不敢抬头看叶小帅。
只是淡淡地说:“小华子,你先在学校里养着,你师傅爹本来是准备下午才回来的,等会我就把你已经回到学校的事,请人去告诉他们,也许你师傅爹和你刘爹就要马上赶来的。”
“我还是想看看我父我妈和我奶。”叶小帅回答道。
“恩,你父母亲——肯定——是会和他们几个一道来的,奶奶年纪大了知道你没事就好。”甄红兵一边与叶小帅说着话,一边查看了一下叶小帅的伤势情况,从外面看似乎没有什么问题,都是皮外伤而已。
等安抚好叶小帅,甄红兵就去做好早饭,和叶小帅一起吃了,一边听叶小帅一五一十地将所遇到的事叙说一遍,甄红兵好生惊奇。
就在他们的聊天中,学生们也开始零星地有人到了,一些学生听说叶小帅回来了,都纷纷过来到甄红兵房间看望,这时寸头小男孩洪波跑了进来:“叶光华,你父母被水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