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轩辕由淼一睁眼,天边已是微微见光,此时见他长吁一口气后,上身一发力,整个人便“旋”了起来,定身站稳之后,他又跃上了屋顶。
轩辕由淼缓缓注视着四周,此刻四下虽是死寂,但这清晨的沙漠却别有一番风采,这与在嘉峪关时所见的景致还大不相同,除脚下土楼民居之外,翰海无边更与苍天相对,这让他不禁想起他那遥远的故乡,儿时他记得海天相接的景色,如今身处大漠,天与地分的是如此清楚,真可谓“一线可分天地阴阳”。
晨风徐徐,吹起了大漠的黄沙,吹的轩辕由淼鬓发扬起,只见他他双手背在身后凝视着东边的天空,那鱼肚白渐渐清晰,远处天上一豆丁大的黑影正在缓缓靠近。
轩辕由淼忽然露出了微笑。
只见那“黑点”越来越近,形状越发清晰可辨,似只大鸟一般。又过了片刻,此物更近了些,轩辕由淼望着那东西道:“好畜生,今次可就靠你了!”说罢便从怀中取出一木质圆球,只见他内息一吐,手腕一翻将那木球掷向了空中,那大鸟“哇哇哇”叫着向那木球俯冲过去,勾喙一张一合便将圆球衔在了口中,轩辕由淼点头道:“走吧。”那大鸟却没有立刻离去,而是在轩辕由淼头顶的空中盘旋了几圈才飞走,轩辕由淼笑着又道:“恰到好处,好畜生。”
待到那大鸟飞得不见了踪影,此时太阳露出起大半,夜里所剩下的寒气也渐渐消逝,轩辕由淼听到院中厢房内有了些响声,便跃下了房顶朝院中走去。迎面只见裘远竹低着头敲着脑袋从房里走了出来,轩辕由淼道:“大人休息好了?”裘远竹声音懒散的道:“啊......休息好?老子能安然入睡就怪了,昨夜被那狂徒伤的这心里依旧不畅快...”此时就听得詹亦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道:“我见你睡得很好,本想唤你起来,想不到你竟先我一步出门。”就见詹亦缓缓走了出来与轩辕由淼点头示意,詹亦又道:“今日的天气却也不错,天公开眼没有与我们雪上加霜。”轩辕由淼“嗯”了一声没有说话,这时裘远竹却喊道:“屋里的都给老子起来!寻些吃的喝的出来给老子!”另一间厢房中的锦衣卫闻声后一个接一个的收拾好行装,开始打点一切。
詹亦又叫一人取了块大毡子铺到了院**轩辕由淼三人席地而坐,三人坐下后,裘远竹先开了口,道:“唉......下一步又如何是好?!如今还白白送了几个弟兄的性命!我实在是过意不去,过不到两个月就是中秋,皇上那交不了差,中秋那顿就得变成临终酒了!轩辕!我说你是不是有心坑害我们啊?!”
轩辕由淼听后一脸苦笑,他心想:世事总是难料,自己初入江湖便承此重任,但也怪自己原本将此事想得太过简单了,为今之计也只也有动用自己设想的另一个计划来填补错失。他道:“裘大人莫急,如今就是要尽快赶至哈密卫,告知当地藩王我等有圣上旨意,望其肯出兵相助,至于那组织所在,在下还是有办法寻到的,还请大人切莫心急。”说着他便向裘远竹重重地抱了拳。
詹亦望了轩辕由淼一眼,对裘远竹道:“是啊,等到了哈密卫一切都好说,再说轩辕兄年纪轻轻有如此魄力已是不易,套路因人而异,牺牲几条性命换来一时太平也是值的。”
裘远竹高声道:“哼...去求援?哈密卫这些年来就没太平过,鞑子和畏兀儿人均为此处争得你死我活,各派各族都举棋不定,说不定哪天就反了呢!不,说不定他们这些人还是与那些邪教狂徒是一路货色!”
“诶!”詹亦打断他,道:“你这说远了,什么反不反的,如今哈密卫真正主事之人乃前忠顺王罕慎之弟奄克孛剌,此人家中两代人均为大明恪守哈密,四年前又与回回都督佥事写亦虎仙、哈剌灰指挥佥事拜迭力迷失等人力抗吐鲁番汗国逆贼,早已博得圣上信任,此去求援我等还有皇上密旨,他不敢不从的。”
裘远竹不屑道:“哼哼,你詹大人却知晓的多啊,身在京城却对关西之事了如指掌,不愧为朱雀营的都督。”
詹亦嘴角一扬,冷笑道:“过奖。”
轩辕由淼道:“还是尽快赶到哈密卫为妙,有了此地兵力自然事半功倍,詹大人,你估计我们多久可以到达哈密?”詹亦回头,道:“快则五天,多则七天吧。”
轩辕由淼道:“好,那就请你吩咐手下弟兄快些打点行装,快些进食,把水带足,赶快上路!”詹亦答应道“好”便起身去打点一切,裘远竹却闷头吃着干粮默默不语。
正当所有人紧锣密鼓的准备时,紧闭的木门上忽然传来“咚”的一声打破了沉寂。轩辕由淼当即起身迅速跃到木门边透过缝隙查探门外动向,又回头示意众人莫要出声,他仔细听着门外的声响,确认无碍后便打开了门,他一步跨出了大门双手迅速伸向背后将门关好,他不想再见到任何因为突袭而造成的伤亡,此刻他如饿狼一般警惕的扫视着门口四周,耳边风声诡秘轻语凸显潜在危机,只见他又凝视了片刻后,却不见任何异样,他心里奇怪:难不成是风声?不对,那绝对是什么敲击的声音,满心疑惑的他转身欲要进门,可就在他回头的一瞬间他望见一条白绸被一把匕首插在木门的斜上方,他想都没想一跃而起取下匕首与白绸转身闪进了院子。
詹亦见他回来,问道:“外面情势如何,难道...”不等他说完轩辕由淼抬手示意他不要出声,另一只手向他举起匕首与白绸,詹亦会意不再出声,轩辕由淼展开白绸一看不禁脸色突变,说了一句“什么?!”余下的锦衣卫闻声也纷纷放下手中的活儿,拔刀警备。
“姥姥的,卖的哪门子关子啊,快说话!”裘远竹猛地喊道,轩辕由淼听后心里不禁一怒,后把匕首向裘远竹掷了去,裘远竹措不及防,却又不忘举刀格挡,两刃相碰他自己的刀却被震了下来,他的虎口被震的生疼,只见他哼了一声按着虎口怒视着轩辕由淼,道:“好小子!连本大人都敢打!我...”
“自重。”轩辕由淼只说了这“自重”二字,裘远竹便不再出声。而一旁詹亦的脸上缺掠过了一丝讥笑,继而又走到轩辕由淼身旁道:“他这人就是如此横莽,无须在意,绸子上写了什么?”
轩辕由淼伸手将绸子递给詹亦道:“大人过目。”
詹亦过目后却也满脸疑惑,又道:“这...这未免也太过蹊跷了。”
轩辕由淼道:“是,要我等七日之内赶到哈密卫东南二百里处救她...”
裘远竹快步走了过来声音缓了些,问道:“谁啊?”
轩辕由淼叹息了一声,望着一旁道:“赛日娅。”
裘远竹一愣,又道:“就那关西妮子?你不说我都忘记了这人了,她...莫不是被那帮狂徒绑了去?”
詹亦道:“照如今的情形来看的确是这样,不过我有些想不通。”
轩辕由淼道:“不错,我也一样。”
詹亦道:“莫非是巧合?”
轩辕由淼道:“巧的离奇,我们要去的是哈密卫,那组织却把她绑去了离哈密卫不远的地界,看来就连我们的行踪他们都了若指掌了。”
裘远竹惊道:“这可如何是好?!难不成要我们这一班弟兄等死吗?我宁可回京请罪也不愿意死在这么个鬼地方啊!”
轩辕由淼和詹亦没有理会他,轩辕由淼道:“詹大人,如果您信得过在下的话,我们就尽快赶到哈密卫按之前你我定下的计划行事。”
詹亦道:“本官自然信得过轩辕兄。”詹亦转头对余下的锦衣卫道:“锦衣卫听令,尽快整理好行装,七日之内务必赶到哈密卫!”年轻的锦衣卫们齐声喊道“天命所归,虽死由荣!”,只见詹亦默默地点着头。
轩辕由淼道:“詹大人。”
詹亦答道:“轩辕兄请讲。”“哈密卫东南二百里,有何特别之处?”詹亦道:“让我想想...哈密东南...哈密东南...有了!早年看过关西风物志,说是“哈密东南处生有‘奇泉’,四周奇石环绕,状如碧潭,‘奇泉’行踪不定无迹可寻,疑似随风而移,故曰“走石泉”,此泉水清甜无比,百年不枯,为哈密卫的重要水源。”
轩辕由淼道:“走石泉?不管这是真是假,这组织所在定与那走石泉有关。”
詹亦道:“这又何以见得?你不怕这是个圈套?”
轩辕由淼道:“大人误会了,救人事小,平贼是大!救人一事我愿一人承担!你与裘大人只管尽快赶往哈密求援,如若可以,我救了人也说不准会找到那组织所在,到时定会与你们取得联络,我们再一举将其拿下,这不失为一箭双雕之举。”
詹亦道:“你真心这样想?”
轩辕由淼斩钉截铁道:“不错。快到哈密时我就与你们分开,但詹大人务必要求得藩王的援兵以壮声威,我想那组织定也是人强马壮。”
詹亦道:“怎么能让你只身犯险呢,不如就一同去哈密求得援军一同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轩辕由淼道:“不,这说不定也是一个陷阱!赛日娅姑娘也可能早就被灭口了!我不想再见到你们白白牺牲,再有两个月就是中秋,你想让剩下的弟兄家里也发丧事吗?!”
詹亦听的哑口无言,短短相识不到一个月的江湖人,就如此肝胆相照,人命关天,“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多少人为兵卒惜命过?
詹亦抱拳道:“轩辕兄......轩辕兄仁义,詹某代各位弟兄先谢过了。”
轩辕由淼回礼道:“嗯。”
这边裘远竹吆喝道:“都拾到好了没?!赶紧上路!”
轩辕由淼道:“走吧。”詹亦点头示意,出了大院,众人望着天空,还有两个时辰便是午时,关西的太阳已变得有些灼热刺眼,走街串巷的一行人却不禁心中凉凉的,因这场斗争而死去的亡魂正在每一个角落中凄厉的望着,喊着。
一行人走到村口时,便停住了脚步。裘远竹开口道:“这哪里来的两个坟包啊?真是晦气!”说罢就自顾自的驾着骆驼继续向外走去,轩辕由淼却望着那两座坟出神,詹亦在一旁道:“轩辕兄?”轩辕由淼道:“啊......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个故事而已。”詹亦道:“什么故事?坟包?”说罢也往前赶了几步,轩辕由淼一拍驼背赶了上去道:“非也,想起了一对生死相依的爱侣。”詹亦似是没听清回头“嗯”了一声,轩辕由淼道:“走吧。”待众人出了村,轩辕由淼不禁又回头望了望,凄凉之意瞬时涌上心头,“一城人死,一城死”他呢喃道。
一转身,所有人又再次走进了无尽的风沙之中,“壮士一去兮,尘封陌路,天涯回首不见苍穹,愿持长缨直捣黄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