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黄昏时,四人走在洛城繁华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来来往往,平凡而热闹。
酒徒依旧是酒葫芦哦不离身,唐跟在酒徒身后,昂着头,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模样,而唐的后面,跟着白舟,和拉着白舟衣角的少女。
不知为何,少女对白舟有着特殊的依赖,或许她真是酒徒口中莲生无常的转世吧,所以对白舟这个青云子的徒弟,有着特殊的好感。
然而,真的有转世吗?如果有,师父他老人家,如今又在哪里呢,也转世了吗?
正是因为一路上都在想着这个问题,白舟的脚步一直很慢,低着头,沉思着,虽然什么也沉思不出来。
少女一脸懵懂,被夕阳照的无限好。
“接下来去哪?”唐问前面的酒徒。
酒徒回道:“自然是回酒楼,不然你想去哪?”
唐瞪大眼睛:“你确定那酒楼老板不会拿着扫把等我们?”
白舟被两人落在后面,所以一句话都没听到,少女嘛,可以自动忽略了。
酒徒斜睥一眼:“不然你想去哪?”
唐莫名一笑:“来洛城不去洛居,那可真是白来了。”
“你想带坏我徒弟吗?”酒徒面色默然。
“哪里哪里,我指的是我们去,能遇见前辈实乃三生幸事,怎么能不好好庆祝一下呢?”唐行了一个晚辈礼,恭恭敬敬的回答。
酒徒依旧默然:“相比于唐家另外几个后辈,你自然高出一筹,但是,小聪明太多可不好,要学学你父亲。”
唐身体僵硬,想了想,似乎很久没有人在他面前谈起他父亲了,那个如日中天的男人。
“聪明并不能帮助你达到更高,但是聪明加绝对的实力可以。”酒徒说道。
“在同龄人之中......”
唐还没说完,便被酒徒打断了。
“你胜得过柳夏吗?”
唐摇头,柳夏,那个天才到不像人类的少年,自己还真是望尘莫及啊。
“你胜得过发白子吗?”酒徒又爆出了一个名字,一个少年天才。
唐依旧摇头,他明白那个白发少年的恐怖,自然是不敢与之相比。
“你看,纵然你是孔雀唐家最优秀的天才,唐老太爷最疼爱的大孙,也并不是什么大人物,就算是你那个父亲,在真正的大人物面前,也只能算是稍微强壮一点的蚂蚁罢了。”酒徒眼神捎带轻蔑,丝毫不在意身后那位少年还在血气方刚的年纪,因为他知道,唐听得出来,这是教诲。
唐的确听出来了,所以沉默。
然后仔细想想,才问道:“那什么才算大人物呢?”
酒徒也想了想:“如今的皇帝陛下算一个,六圣,我,还有青云上那一位,恩......哦,还有一个渔夫。”
唐怔住了。
“我很强。”酒徒说道。
“圣......”唐说话有一些结巴,他知道面前这位邋遢的男人很强,但从没想过,他可以强到与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那批人相比。
“别告诉他。”酒徒用的是命令的口吻。
“为何?”唐问道。
“......”酒徒沉默了一下:“怎么说呢,我感觉让他知道我是谁的话,我会羞愧。”
“为什么?”唐依旧不解。
“因为......他的那位师父很强。”酒徒的回答有些不知所云。
“有多强?”唐继续发问。
“胜遍风雨,君临天下,星空之下,唯他最强。”酒徒说的很小声。
“......”唐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是,终究也被岁月雨打风吹去了......”
感慨,总是无声而鸣。
少女拉着白舟的衣角,怯生生的样子。
白舟摇摇头,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流,莫名的茫然。
前几分钟,两人很光荣的发现,他们居然被酒徒和唐两个家伙丢下了,而且作为两个刚刚踏足尘世的孩子,很明显,他们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要不,我们回客栈?”白舟问这身边的少女。
少女只是低着头拉着白舟的衣角,对白舟的话恍若未闻。
“也忘了,你并不会说话。”白舟自嘲的笑了笑。
“话说你叫什么名字呢?”白舟喃喃自语。
“算了,先不想这个了,现在怎么办啊,要不,就回客栈好了。”
白舟在自言自语中做出了决定,但立刻发现,自己并不知道回客栈的路,换句话说,现在两个人,是在迷路状态。
茫茫人海中,两个人彻底陷入了一种说出去十分羞愧的——困境。
“也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白舟在心里想着:“应该会回来找我们的吧。”
“要等多久呢?要一直等吗?”白舟有些不确定,万一他们不是沿着这条路回来的呢?
世界上总会有很多万一的。
“要不……我们向前走走?”白舟对着少女说道,仿佛是在征求对方的同意。
少女自然是不可能回答的,于是白舟自顾自的迈步向前走去,少女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天色随着他们的脚步越变越黑,夜色却越来越亮了。
日落后的洛城华灯初上,一路灯火璀璨。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虽说长安灯花举世闻名,但洛城的夜景也不差,至少此时白舟带着少女现在双缘桥上的时候,就像走进了一副绝美的画卷中。
“人间真美,跟云海一样美。”这是白舟的感叹。
旁边的少女抬起了头,带着一丝天真的稚气,看着眼前的景色。
“你也觉得好看对吗?”白舟问到。
少女依旧毫无反应。
“你知道吗,青云之上嗯云海也好美,特别是下雨的时候,那些云就像镜子一样,把光折的到处乱跑,有机会真应该带你去看看。”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白舟的话特别多。
或许是少女不说话吧,白舟只好想尽一切办法找话题说,不然的话,就真的太闷了。
双缘桥上不时走过一对对男女,白月初上时,一艘艘灯船从桥下的洛水上穿行而过,更添韵味。
“你知道吗,我师父跟我讲过,这双缘桥的故事。”白舟又打开了话匣子:“传说啊方面大才子刘禹落榜路过此地时,正好西边在下雨,而东边朝阳如火,当即说出‘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的千古名句,后来呢,有个姑娘正好路过,听见这句诗后当即惊为天人,并爱上了刘大才子,后来两人结为连理,成为美谈,这是第一个缘。”
或许说的有点多了,白舟听了一下,看着眼神飘忽在远方的少女,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自说自唱,似乎并不符合他的性格。
“第二缘呢,是有一天护国大将军薛唐骑马路过此地时,遇见一位少女不小心失足落去水里,大将军没有丝毫犹豫,下水相救,后来两人也结为连理……”
说着说着,白舟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不可闻。
两个人最终还是陷入了绝对的沉默中。
白月如弓灯如火,星光灿烂中,少男和少女,用稚嫩,第一次认真的看着这个世界。
挺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