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水从头顶漫过。
两人屏住呼吸,任由水从耳朵往里钻,一动不动,仿佛两块石头一样,任由身体往水下沉去。幸好水不深,而且可以看到头顶的动静。
岸边一声低呼,咦?
一个老者从稀疏的树林中走出,正是那‘老大’,他循着声音快步走到池塘边,眼神是凌厉的扫了一遍,四面空无一人,十几丈方圆的池塘平静如故,对面一只野鸟在水里游戏,泛起轻微的波纹,此刻感觉到老者身上没有掩饰的杀气,受惊飞起来,扑腾着翅膀开始离开。
“哼,畜生!”
老者冷哼一声,弹指,一颗沙粒飞出去,噗嗤一下将野鸟的脖子打断,剩下一只无头的鸟在水面扑腾挣扎,两只翅膀剧烈的在水面震荡,鲜血从溶入水中消失不见。
水底下的两人牵着手在一起,卓玉两眼疼痛,不能视物,急忙捏了一下小公主,入手柔软光滑。不过这时候不该想这些。小公主知道了他的意思,抬头注视着头顶的水面,水面印着天空的蓝天白云,两人才能看清楚顶上的情形。
那老者久寻不获,发泄般杀了一只野鸟,正要离开,突然眼神在岸边停了一下,哈哈笑道:“两位,出来吧,我找到你们了!”
小公主一动不动,两人悬浮水中,仿佛悬在水中的木头,寂然无声。
老者见没有人回答,怒道:“怎么,你以为我看错了吗?这两滴血可是你们留下的!”
小公主瞬间联想到卓玉流血的双眼,小臂上早就凝固发紫,反倒没有血液流出,唯有眼睛才有可能,难道是刚刚不慎留下的?
卓玉用力捏了一下,示意暂时别动。
老者充满怒气的脸色变化不定,难道这血液是过路受伤的野兽留下的?这倒也有可能!不过如果是那两人在这里,附近唯有可能藏身的就只有这小池子里了。
老者脸色一转,忽而笑道:“两位,不知道还在水下住得惯么?小公主可受委屈了!两位在下面,老夫也不好下去,免得又动起手来,不如就在这里讲讲道理如何!”
“我与两位本来无冤无仇,老夫也得罪不起酒泉山庄,不如这样,两位上来,咱们握手言和,尽弃前嫌怎么样?要知道两位在水下,老夫没有下去,这可是最大的诚意了!”
小公主在水下全神贯注盯着上面,却不敢将注意力太过集中,免得引起上面的注意。见老者在上面自言自语,并不作声,只等着他就此离去。就在这时候,却突然感觉到池塘的水突然波动起来。
十几丈方圆对一个池塘来说不算小了,却毕竟是一潭死水,然而这池塘却水面清清,原本就有些奇怪。但是两人匆忙之间思虑不周,想不到这些,这时候却忽然反应过来。
小公主反应过来的时候,卓玉也感觉到了。
游过泳的人都知道,将全身浸入水中,尤其是水温低的时候,斌冷可以刺激的全身鸡皮疙瘩立起来,这时候无疑皮肤的敏感程度远远超过平时。两人感觉到谁突然波动起来,却不剧烈,幅度也不大,有些像一片羽毛掉进水里的涟漪。但是这涟漪却奇怪的带着一股侵入心灵的寒意,就像在一座阴翳的山谷里,突然遇见一只饥饿的老虎一样。
这股寒意还在靠近,而且越来越重。
突然,卓玉抬头,将视线投往头顶,虽然看不见,但是卓玉敏感的感觉到上面有东西,而且,很快,卓玉就感觉到了小公主的手颤抖了一下,她在恐惧。
如果卓玉还睁着眼睛,大概就能认出这是个什么东西。
两人头顶上,这时候看起来空无一物,但是从底下往上,借着天光,却能够隐约看清楚,这种寒意仿佛一只带着恶鬼面具的杀手在靠近。清清的水中,只有淡淡的痕迹,像是无数透明的薄纸,或者一层细胞组成的皮膜,如果只看这些的话,无疑是极为美丽的。但是这些几乎看不见的透明的皮膜是用无数头发连缀起来的,这些头发像是针线一样,将宽大的皮膜拼连起来,组成一张怪诞的鬼脸。鬼脸下方,是连缀者的没有完全剥落的头骨,露出两个黑漆漆的眼窝,浸泡惨白的骨头血肉露出一张奇怪的笑脸,看着下面。
这东西看起来像一只水母,却比水母大多了,伸展开来,纵横足有两丈,笼罩在两人头顶,虽然隔着头顶一丈多远却透着一股凶烈和诡异。
一股莫名的恐惧攫住两人的心,小公主仿佛受了惊吓,浑身僵直的一动不动,卓玉一只手紧紧握着她,脑中几乎空白,两人这时全身感觉感觉不到一丝体温,却本能的握紧了彼此的手将身上不多的热量输送过去。
“水母”运动的极为缓慢,伴随着水面几不可见的涟漪。
老者本来将信将疑,见水下没有反应,已经有些放弃了,突然间见到这点涟漪,仿佛周围的波纹都是从这里发出,心中一动,一扫湖水中,模糊看到有什么东西在移动,不由得心中一喜,以为是两人闭不住呼吸要出来了,凑过去看。
等了几个呼吸,还没有反应,老者不由奇怪的往下微倾身体,将面孔浸入水中。
老者看到一片透明的绸丝一般的东西在水里浮动,微微有些动,以为是水底的鱼虾游动。绸丝下面挂着几个咕噜噜的东西滚动,水底太黑,看不清楚。
就在这时候,水底的东西仿佛突然感觉到了上面的窥伺,突然将猛地一收,就像一把雨伞一样收起来,露出下面的快腐烂的头颅。“水母”一收一放,动作快如闪电,猛地向水面冲起来。
老者看见那几颗恐怖的人头,瞬间一惊,一个东西扑面而来,急忙往上仰,双手一撑,从地面翻起,紧接着一个铁板桥往后翻。但是这些都没有摆脱那东西的纠缠。
老者感觉脸上一凉,顿时吃了一惊,无数丝带一样的东西从水面射出,任由老者往后翻飞,两个跟斗之后,几根丝带落在老者身上。这些丝带遇风立刻就变得坚韧起来,充气臌胀,仿佛橡胶的藤条,或者大章鱼的腕足,紧紧地吸住老者,灵活地避开老者的反击,迅速缠上去,勒紧。
老者的反击仿佛落入水中的泥沙,迅速消失的无影无踪,飞快的从落入下风到了手脚被缚的境地。
“水母”咕咚一声,拉着老者落入水中。
无数的丝带缠上去,很快将老者包裹起来,仿佛一个老人外面裹着一层虫蛹。
卓玉感觉到了水面的捕猎,和落水之后的挣扎,牢牢地守着心神,不敢动摇丝毫,死死地闭住气息。
幸好,吃饱喝足的水母捕猎足够,鼓荡着水离开了。
感觉到那股逼人发疯的寒意消失了,卓玉心神微松,捏了捏小公主的手,示意赶紧离开。小公主点点头,两人用脚蹬水,往水面升去。
如果事情到这里结束,许多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但是不管多久之后的卓玉,在重新回想这件事情的时候,也不知该怎么来看这个日子。
两人正在往上,如果乘着三人中的老大被解决了,其他人还不在的时候,这时候离开,大概逃生的可能性大大增加了。但是也许是好事多磨,也许是上天欲降下大任的临行前的考验,池塘里又起了变故。
卓玉轻轻地蹬着腿,突然感觉到小公主不动了,用力拉也拉不动,终于忍不住关切道:“怎么了?”
没有回应,卓玉感觉这一刻小公主仿佛没有意识到他的传音。
如果先前是恐惧那不知名的怪物,避免被传音惊动,现在却顾不得那么多了,卓玉加大了声音。这次听到了回应。小公主伸手摇了摇,语气有些震惊和恐惧,也有苦涩。
“没什么,你小心!”
卓玉感觉到小公主明显没有说真话,有些心不在焉,还要再问,突然一股激烈的水流猛地袭过来,仿佛凌厉的水箭,扑哧一声,水箭穿透了卓玉的小臂,一股乌黑的血液流出来。
卓玉还没有反应过来,又是一股水箭,慌忙之中,卓玉只有努力的蹬腿闪避,耳边听到小公主焦急的声音。卓玉眼前一片漆黑,感觉周围的攻击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水箭四面八方射来。
一片混乱,突然之间,一道水箭扑哧一声射到卓玉猝不及防的手上,没有受伤的手感觉远比麻木中毒的手灵敏,剧痛袭来,情不自经的手上微微一僵。就在这一瞬间,卓玉感觉到手里捏着的小公主的手就此滑出去。
“……”
卓玉不知道说什么,虽然不过短短两天,但是这一刻卓玉心里的鲜血猛地激烈起来,心脏像是要爆炸一般,剧烈的跳动起来。
心里面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有一片焦急。
卓玉四面八方的挥舞拳头,癫狂一般,仿佛被他疯狂般的反击惊吓到,四周的攻击终于少下来了。卓玉也不知道在这水下呆了多久,胸腔里发热发烫。眼前突然间一亮,奇迹般的开始重新明亮起来。
水里一片浑浊,泥沙飞舞,细小的身影在水里穿梭如电。
卓玉睁开眼睛,终于看清楚了这个池塘水下。
四面围拢无数奇形怪状的动物,但是还可以看得出都是鱼类。
拇指般大小锋利如剑的小鱼,额上长着肿块的怪鱼,全身通红如火的螃蟹,最怪异的是还有一只驼背弓腰的大虾舞着两只巨大的虾钳,各种怪异仿佛一次鱼类大展。
所有的鱼类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将卓玉围在中间,充满杀气的咬牙切齿。
这是什么池塘哟!
一只螃蟹嘎吱嘎吱的挥着钳子,冲着卓玉。
卓玉没有看见小公主,身形往上升去,他一动,这些鱼虾蟹就举起钳子,他不动,就没事。
就在卓玉急得不耐的时候,面前两只大虾往两边闪开,所有的鱼虾中间露出一条通道来。卓玉一眼看去,什么都没有,突然间,一个沙哑的声音说话道:“来客人了,客人何不进来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