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阳是个小镇。
这里既不是商贾马队南南北北做生意来往的必经之地,也不是资源丰富,水产富饶的江南鱼米之乡,远离京都,更是谈不上什么交通便利。其实几十年前便是匈奴的领地,只不过是当今天子智勇无双,御驾亲征,平叛战乱,于是天下大一统,朝廷在此设立藩镇,这里才正式改名汾阳镇。
几十年过去了,这里的人早已忘了小镇原来的名字,贫苦之地,只要饿不死,就什么都能承受的住,所以这里的人们个个安分守几,几十年如一日的种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争名逐利,不作奸犯科,城主换了一任又一任,汾阳城的人们就像城外的大山一样,沉默不语。
林不语早早的就从床上醒来,天刚蒙蒙亮,邻居的公鸡今天反常的没有叫,他穿上衣服,感觉到今天有些凉意,这才发觉已经是深秋了,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屋子,洗过脸就准备出门。
然而他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反身回屋,翻箱倒柜,找出了一床铺盖。
少年念念叨叨:这个王老头,让他跟我住非不跟我住,天冷了看谁管你。
然后他停留了片刻,从床铺下面掏出了一个盒子,打开之后,原来是一些碎银子。
林不语看着这些碎银子,用手查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心疼的捡起了几个,掂量了一下重量,又拿出了几个,不舍的看了两眼,装进了口袋里。
把盒子放回原处,少年一边想着今后要更加努力赚钱,今后好去李小涟家提亲,不过一想起那个凶神恶煞的未来老丈人,他就浑身打颤。
李小涟的父亲名叫李修林,名字听着倒是个读书人,长得却实在不像个读书人,五大三粗的,但心却不坏,得知林不语救了自己唯一的女儿,提着重礼登门答谢,得知少年孤苦无依,每回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更是常常叫李小涟叫他吃饭。却没想到二人日久生情,性情相投,气愤的他不舍得打自己的女儿,屡次警告林不语离自己的女儿远些。
李小涟的娘是个信命的人,觉得这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因此并未多加阻拦,况且她是打心眼里觉得林不语老实能干,比那些终日在街上闲逛的孩子强了不知道多少,为此还特地劝了自己的丈夫几句。
李修林疼妻子,想了一些日子,告诉林不语,想娶女儿,拿五十两黄金,风光大娶。
五十两啊,可愁死林不语了。
林不语背着铺盖向外走去,一边想着待会拿这些钱去给老头做件棉衣,一边盘算着挣钱之道。
到了一间破庙里,林不语向里面喊道:王神棍,王神棍。
老人的身影出现在破庙门口,林不语惊讶的发现今天的老人比往日多了些什么,但又没发现有什么不同,好像是,更年轻了?
老人淡淡开口,怎么了,今天这么早?
林不语双臂抱胸,扬着下巴,颇为傲娇的说到,本大爷勤劳致富,今天心情好,陪你买衣服,正好我知道一家便宜....啊质量不错的裁缝铺,诺,这是你的。
老人看见了一旁的铺盖和少年鼓鼓的钱囊,顿时明白了什么,摇摇头:不用。语气中满是温柔。
林不语以为他是要面子,嘟囔道:这么大了还这么要面子,死要面子活受罪你不知道啊,亏你还跟李小涟吹你多读了几本书,这个道理都不知道么。
我要离开了......
林不语今天心情本来不错,但不知为何此时却有些烦躁,嘴里还没说完的话也咽了下去。
那...那正好,铺盖省了,钱也省了。
然后他转过身去,眼眶微红,鼻子里不知为何有些发酸。
这个无依无靠的少年,竟是把老人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一样。
林不语搬起铺盖,准备离开。忽然听到背后有声音传来。
不语,你说过,你要当天下第一,那么我想......
变故突起......先是大地猛烈的震动起来,破庙里几个瓦片随之滑落在地。然后城外响起了一声吼叫,震人耳膜。
林不语一个没站稳,跌倒在地,神情恍惚,喃喃道,地震么?
老人向前一步,扶起少年,林不语看见老人的脸色严肃,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他,不由有些紧张。
老人开口,不用担心,是妖兽,
林不语心中满是迷雾,妖兽是什么,还不用担心,这都地动了怎么还不用担心啊......
.........
.........
吼叫声不断的想起,林不语依稀可以见到守城的士兵匆忙的登上破旧的城楼,多年的平静生活并没有使这些守卫的战意消失,而是非常有序的拿起弓箭严阵以待,防备不知从何而来的危险。
林不语忽然想起了什么神色大变,扔下铺盖,向城门处踉跄跑去。
老人站在原地,看着天空,手指快速的掐算,双目紧闭,不知在想些什么,又不知在等些什么。
.......
当林不语赶到离城不远的前门大街,才发现这里的情况远远比他想的要糟糕许多,四处的房屋倒塌了不少,人们也早已乱成一团,林不语赶忙拉住一个正在逃离的人询问李家的情况。
塌了,全都塌了,李老头,林老头,我们正在说话,就......就全被压住了,要不是我跑的快,也被压死了,赶快跑吧。
四周乱糟糟一片,那个时常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小媳妇此刻披头散发,像个从地狱中来的恶鬼,一旁的丈夫不停的在安慰着她;那个平常总是和丈夫吵架的大嗓门拼命地扒着废墟,哭喊着自己丈夫的名字,撕心裂肺,听者无不动容。
林不语慌忙的奔向李家所在的方向,心里暗自祈祷着,李小涟你千万不能有事,你要是有三长两短,我.....我......
我们还没成亲,钱我也没攒够,所以.....千万.....请不要.....死了......
但当看见眼前的疮痍,林不语的心仿佛陷入了谷底,绝望的他跪倒在地,头慢慢的低下,仿佛要低到尘埃中去,四周的嘈乱渐渐消失,耳边满满的都是李小涟往日的话语:
林不语,你个流氓,你又偷看漂亮姑娘了。
林不语,还不好好干活。
林不语,你将来一定要娶我啊。
.......
.......
哎,林不语,你该不会是哭了吧?
林不语惊讶的抬起头,看见完好无损的少女,有些不敢相信的揉揉眼睛,然后一下站起,紧紧的抱住少女,久久的沉默无言。
有些东西,只有失去才显得珍贵,只有失去才懂得珍惜。
然后林不语像想起了什么,放开少女,紧张的问道,伯父伯母呢?
少女的语气里还略有些慌乱,呆呆地说:幸好我们家的屋子比较结实,第一次地动没有塌,我们赶忙跑了出来,现在他们在安全的地方,我怕你找我,就赶来了,不语,这是怎么回事啊。
就在此时,变故又起。
不远处的城门不知被什么东西猛烈的撞击了一下,接着城头上的守卫扔下兵器,向城楼下奔去,边跑边喊,怪物啊.......快跑.....
短暂的平静,然后城门直接被撞碎了开来,木屑四处纷飞。
巨大的烟雾中,一只四蹄异兽走了出来,约耕牛般大小,奇怪的是眼睛泛着绿光,浑身有黑气弥漫。
浓烟散去,一只只异兽走了出来,发出震天的吼叫,然而奇怪的是它们全都站成一排,极为有序,想是在等候谁的指挥。
林不语吃惊的望向那处,然后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拉起少女,快速向来时的方向跑去。
一阵悠扬的笛声响起,这些异兽们听着笛声,发出低低的吼叫,随着一只异兽的奔跑,越来愈多的异兽窜向城中,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林不语边跑边扭头看着越来越近的异兽,绝望的想到,早知道这样,今天早上就吃饭了。
然后他一把将少女拉入自己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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