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徐灿在运转心诀结煞时,尚能分心倾听大殿内的动静,可随着制符结煞到了关键之处,那悬浮在他身前的五雷斩鬼符,竟然于其心中也投射了虚影,使得闭眼的他同样能够窥见那符箓散发的青色光晕。
看着符箓上愈发复杂而完整的纹路,徐灿感觉屁股底下的大地骤然变得泥泞,他整个人瞬间便陷了下去,心神渐渐遁入了忘却一切的幻境内,仿佛是被隔绝在水底,外界的声响都变得模糊不清。
“徐灿,睁眼!”
就在此时,一道铿锵之音刺破了幻境,使得徐灿浑身一震,仍然沉浸在幻境中的他,陡然发现前方出现一面巨幅的荧幕,透过它能瞧见云阳子与一道黑影僵持在大殿中。
“师傅!”
徐灿的意识顿时恢复了清醒,可他却发觉自己根本睁不开眼,似乎是那正在结煞的符箓,亦或是神秘黑影封住了他真实的身体,迫使他继续未完的步骤。
“徐灿,你还在等什么!”
看着凭空而立、袖袍翻飞的云阳子,以及那逐渐挣扎出紫光的黑影,徐灿心知外面的情形已然到了关键时刻,盘膝坐于幻境中的他努力站起了身子,朝着身前的荧幕怒吼了一声。
“呀~!”
似乎是起了效用,徐灿瞬时感觉到了自己真实的眼睛,但当他想要睁开眼时,眼珠却犹如在灼烧一般,无数针锥般的痛意猛然轰击着他的大脑,使得他浑身起了一层冷汗。
不过即便如此,站立于幻境中的徐灿仍旧在努力,甚至一拳打在了身前的荧幕上,刹那间,四周的幻境泛起了一阵涟漪,随后陡然开始寸寸皲裂,化作了数之不尽的碎片。
此刻,大殿内的徐灿终于睁开了眼睛,瞬间他的眼里淌下两行血泪,而周遭的情形也清楚地映入了他的眼帘。
除了仍悬浮在徐灿额头前的五雷斩鬼符,他发现自己四周竟然悄无声息地坐着六道黑影,其中有的身形与自己类似,而有的却魁梧异常,甚至具备尖角的轮廓,根本犹如另一个世界生物的投影。
发觉徐灿睁开眼的黑影,面部狰狞的轮廓变得愈发清晰,且浑身散发着大量诡异的血丝,只见它骤然抬手挣脱了紫光的控制,并狠狠地向前一抓,使得云阳子手中的紫色符箓燃起了火焰,倏忽间便焚了小半。
“三清在上,道法为天!”
云阳子大喝了一声,并凌空屈指一弹,将那残存了大半的紫色符箓打向黑影,只见紫光一闪,急速洞穿了黑影身前无形的屏障,贴紧它皮肤后开始灼烧,转眼便印入其体内。
与此同时,黑影也不甘示弱,挣脱了紫光控制的爪子骤然变得更长,挥手便抓向半空的云阳子,将其从空中击落。
徐灿看着云阳子与黑影齐齐倒退,尤其是云阳子手臂出现了五道血痕,渗出的鲜血染红了衣衫,他急切想要上前帮忙,一动之下却发觉并不能挪动分毫,似乎是刚才的禁锢仍旧存在。
“师傅,你怎么样了!”徐灿急切地问道。
“死不了!”云阳子捂着手臂死盯着前方的黑影,“看也看了,还不速速停止心诀运转,不然再继续下去,这东西真能要了我的老命!”
“喔!”
按理,制符结煞到了关键之处突然散功,徐灿必然是要承受煞念的反噬,但他已然明白云阳子一切的用意,大殿内的黑影皆因自己而生,他哪里还敢迟疑,急忙控制心诀停止运转。
只是片刻间,悬在徐灿额头前的五雷斩鬼符便无火自燃,凭空化作灰烬飘散,而坐于他四周的六道黑影也逐一消失,至于那唯一血光遍体的黑影仍在那与云阳子对峙,不过,徐灿能窥见其身体已变得若隐若现。
“吼!”
黑影自然也是觉察到了自身的状况,只听它仰天发出了一声嘶吼,随即身体竟诡异地恢复了完整,且比之前更为凝实,甚至大殿的地砖上出现了它的影子。
就在此时,黑影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音节,瞬间化作残影消失在了云阳子的视线中,而云阳子赶紧朝着徐灿的方位看去,却意外发现徐灿对着自己瞪大了双眼,似乎是瞧见了什么危险!
“师傅,小心后面!”
“不好!”
就在云阳子转身的刹那,黑影已然凌空冲来,一爪便打在了云阳子的胸口,也不看被击飞的云阳子到底如何了,而是径直嘶吼着冲向徐灿。
停止了结煞的徐灿遭受了煞念的反噬,还未来得及缓过神,却瞥见黑影拖曳着长长的残影,已然是朝着自己凌空扑来。
徐灿慌张之下无法压抑反噬,顿时喉咙一甜喷出了一小口鲜血,血液溅落在扑来的黑影身上,旋即使其浑身升腾了丝丝黑气,但它仍未停止前扑之势。
盯着黑影愈发接近的爪子,徐灿只觉浑身变得冰冷彻骨,根本无法动弹,就在这危急的刹那,被击飞的云阳子竟又冲了过来,一把拽住了黑影的脚踝。
只见黑影的身形在空中一滞,随后已经伸至徐灿咽喉处、闪烁着黑芒的爪子,陡然凭空化作灰雾,显然它跟其他黑影一般,再也无法维持自己的形态了,随着大殿内的穿堂风拂过,瞬间便消散了,紧接着是手臂、脑袋、身躯,最后它在不甘的嘶吼中完全失去了踪迹。
凉风吹在徐灿的身上,使其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此刻他才发觉自己浑身都被冷汗浸湿了,而云阳子则是力竭倒地。
“师傅!”
看着云阳子胸前被撕碎的衣衫,徐灿赶紧上前将他扶起,并说道:“师傅,你坚持住,我去叫师兄们来。”
“不要!”云阳子拽住徐灿的手臂,从衣衫内摸出一面凹陷的护心镜,略带后怕地说道:“我没事,此事千万不能告诉其他人,哪怕是你的几位师兄也不行,知道了吗?”
“嗯”。徐灿虽有些不解,但还是答应了。
“那东西比之当年又强了!”云阳子感慨了一句,拉着徐灿在蒲团上坐下,“或许也因为我老了。”
“师傅……”
“这就是我为何不让你修行道术的原因,据我推测,那些东西跟你存在着某种联系,一旦你尝试修行更强的力量,便会凭空召唤出它们。”
“师傅,这黑影的来历你知道吗?”徐灿问道。
“恐怕跟你的身世有关,或许你内心曾不止一次地想象过,除了你的外婆,是否还有其他亲人在世,譬如你的父母。”
诚然如云阳子所说,徐灿幼年的记忆唯有外婆的身影,可他并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孙大圣,他努力地回忆父母的音容,却没有任何结果,而外婆早已埋骨灰头山上,历史的疑云似乎随之再也无法解开。
“只是这个世上知晓你身世的恐怕唯有瑾年,但她从来没向我透露过,我也不想知道,可自从你第一次制符结煞时出现那般异象,我就知道你恐怕并非寻常孩子,虽然瑾年没有亲自将你托付给我,我仍旧会保护好你,让你在山上一直快乐地活下去,不受那异象背后的东西侵扰。”
“可现在,我的想法变了,我老了,不可能一辈子保护你,所以你离开道观去外界修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