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予醒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疯癫中年人的痕迹,老人的尸体在旁,确认了几声啥子也知道老人已经死了不能再死,陆予想起了当时中年人看他的眼神,就像是长辈看着一个家里的孩子,努力的在脑海中搜寻关于这个人的记忆,他相信自己一定认识这个人,不然也没办法解释他为何还没死,陆予可不会一厢情愿的认为自己天赋异禀有神功护体,面对那种拳印的感觉,现在想起来还是心中一寒。只是他为何要阻挠前辈解除自己的诅咒呢?莫非他也想害我?可是如果他想害我的话又何必如此,一拳打死了不就行了?陆予思来想去,还是不得其解。可能这个人真的是个疯子吧!行为怪异,这样也就比较合理了。
这一次,陆予是真真正正的体会到了自己的渺小,过去的十年里,或许是过去的一年里,他就是一个在温室里被呵护的花朵,虽然也有人欺负他嘲笑他,可从来没有人敢随意定夺他的生死,可在这里,似乎出现的每一个人都有着定夺他生死的能力,在这强者为尊的九州大地上,千万个弱小的人也许都比不上一个强者的命,没人会在意弱者的生死。而这种近乎病态的生存法则,所有人都习以为然,只有强者才能活下去。陆予想到了叶淑君,如果真的有一天,有人威胁到了她的生死,那么自己,有没有资格去保护她?又拿什么去保护她?难道自己甘心把命运都放在别人的手上吗?靠妹妹保护自己?甚至有一天,连妹妹都瞧不起自己?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似乎就是我的处境啊。”陆予轻叹了口气,心中却暗暗下定了决心,哪怕修行的路再难走,自己的资质再差,也一定要拼尽全力的去努力。“老子还不信了,废骨就修不出圣人?”
这句话一出口,陆予开心的笑了笑,想起了一个动不动把老子挂在嘴边的人,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有没有走出这个鬼地方。
陆予在老人的尸体下埋了个小土堆,这个老人虽然在出现时让陆予感到害怕,但后面不管是出于好心还是恶意的替他解咒,现在也没发生什么伤害他的事情,更何况人已经死了,所以陆予还是很感激这个老人。陆予朝着小土推作揖,接着又开始沿着道路朝前走去。
才走不久,陆予似乎走到了道路的尽头,前方终于不再是看不尽的尸体和彼岸花海,而是一片黑雾涌动,貌似是地狱一样的地方,有残破的古战车,镜面破碎的黄铜镜,缺了一角的青铜八卦,染血的战旗,无数兵器散落,预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惊天动地的大战。远处,有一石碑林立,三个大字苍黄有力。
“葬兵冢。”
两片空间仿佛不是同一片世界,就像是在两个器皿中,中间有一条看不见的鸿沟。
陆予站在两片截然不同的空间交汇处,一阵阵黑雾涌动过来,变化成各种形状,诡异饿可怕,仿佛要把他吃下去,只是一涌过来,就像是撞在了墙壁上,退了回去。
陆予看着眼前如古战场一般的世界,残破的兵器,诡异的黑雾,心中犹豫不定,不知该往前走还是退回路口,选择另一条路。
突然,一道熟悉的哭喊传进了陆予的脑海。
“老子不怕你!”声嘶力竭的声音中充满着绝望。
“将无敌?”陆予无暇多想,一步就跨了进去,黑雾像无数只饿狼般涌向陆予,却在接触陆予身体的一瞬间,消失不见。
“将无敌,你在哪?”陆予没有注意到刚刚的异样,大声喊道。
“陆予?我在这!快来救我啊!”将无敌道。
陆予循声望去,一具雪白的骷髅正背对着自己,迎面是好几个由黑雾组成的人影,嘴角仿佛在狞笑着,时而扭曲的身体慢慢的在朝将无敌靠近。
陆予连忙跑上前去,一把扶起将无敌,拉着他就要往回跑,退回到黄沙路上。将无敌没有动,一手紧紧的握住陆予的肩膀,慢慢的转过头来。
“快跑啊,你怎么不跑!”陆予看到那些诡异的黑影越来越近,转头对将无敌急声道。
这一回头,陆予惊呆了,哪有什么将无敌,只见一个黑影扶着他的肩膀正狞笑着看着他。
“你们吵什么啊?”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场中出现了一个如同瓷娃娃般四五岁的小男孩,粉雕玉琢,肉嘟嘟的小脸,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呀眨,就这样人畜无害的四处张望。
“小豆丁,这里不关你的事,你接着好好的睡你的觉。”一个黑影道。
“你们都吵死了,我怎么睡啊!对了,这个骷髅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被称作的小豆丁的孩子走到了陆予的前面,伸出小手捏了捏陆予的腿骨,旁边的黑影让了让,似乎有点怕他。
“小豆丁,不想受苦的话你就抓紧给我走!”另一个黑影厉声道。
小男孩嘴角一撇,骄傲的扬起了头颅,看起来分外可爱,道:“哼!我可不怕你们。”转过头看着陆予。“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大哥哥你好亲切啊,忍不住就想要靠近你。”
陆予心中也有这种感觉,在小男孩小手碰到他时,他就生出了一种和刚刚拿着盒子的那一种的感觉,仿佛小男孩就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小朋友,你不用管我,你赶快走吧!”陆予道,眼下的情形非常危急,这几个黑影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他不愿意让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也受到牵连。
“没关系的!他们奈何不了我,嘻嘻!”小男孩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小豆丁,既然你醒了也想要这个人,我们可以分你一份。”一个黑影道。
“这个人都是我的!不然我们就打架吧!”说着,小男孩幻化成了一把破烂不堪的烂剑,古朴无华,剑上面随处可见的铁锈与缺口,像是在说着昔年无数次的战斗。
“你还不放人吗?”小男孩的声音响起,箭头指向了陆予旁边的黑影,黑影急忙倒退,站在了几个黑影人一边。
“你想独吞?没门!”黑影道。只见几个黑影分别变成了一架战车,一根拂尘,一对玉钟和一杆战矛,全都散发着莫名的光彩,似是大道的规律。
陆予看到古战车,总算知道了这些黑影是什么东西,原来都是这些强大兵器所诞生出的器灵。一个有着灵魂的兵器是非常稀有的,且不说锻造的时候需要哪些天材地宝,后天养器更是需要修者无数心血的注入,就这样,能诞生出器灵的兵器也是可遇不可求,只是没想到,这里会有这么多。
古战车带着一股毁天灭地的气息,若隐若无间,好像有个威严中年人在那里盘坐,战车前方,有龙凤护驾,仙女散花。拂尘轻晃,可以依稀看到一个须发皆白的道人,驱使大道规则凝结成了一张大网,玉钟叮当的摇个不停,恍惚间好像能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音波变成了肉眼可见的大道波纹,更可怕的是那竿战矛,从刚才起后面就一直好像有个浑身杀气的黑袍人在握着,冷漠的看着陆予,像看个死人一样。
陆予非常的害怕,并不是害怕小男孩战败后自己会死,而是害怕小男孩因此受到了伤害,这四件兵器看起来都是这么的诡异,尤其是那杆战矛背后的人,更是让陆予觉得非常不自在,他有种感觉,那个黑袍人仿佛就是一个活着的人。
“能不能不打?”陆予哆嗦道,周身的空气已经压迫的他喘不过气来,牙齿都在发抖。他不知道这还是小男孩护着他的原因。
“为什么不打?”小男孩奶里奶气的声音响起。
“我担心你。”陆予艰难道。
“嘻嘻,那也要打,不然他们怎么会知道我有多厉害啊!”小男孩洋洋自得的笑道。
数种法则冲了过来,只见小男孩所幻化的破剑激荡出无数剑气迎了上去,顿时,发出了晴天霹雳般的响声,以破剑为中心,翻腾起几里的巨浪,烟尘四起,遮天蔽日。就在这时,破剑反客为主,笔直的飞向了对面,陆予只能听到清脆的短兵交接声,犹如紧罗密布的骤雨,不断丁零当啷的响着。四周,无数黑雾急剧的后退,像是怕被这场打斗波及,也有不少个器灵变成人影站在不远处望着。
战斗持续了很长时间,破剑面对四件可能来头惊人的兵器丝毫不让,四件兵器也是打出了怒火,直到场中出现了一个蓬头垢面疯疯癫癫的中年人。
双方都停了下来,他们只是器灵而已,就算原先的主人可能都拿着他们杀过圣人,可是他们不敢。一场战斗结束,小男孩幻化的剑上面多了很多的缺口,满是裂纹,剑身与剑柄交口处,更是被捅出了一个洞。
四个器灵不敢说话,都朝着疯癫中年人严阵以待,只有破剑又变成了一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嘴里埋怨,活脱脱像个深闺里的小妇人,道:“你们可真狠啊,也真能下得去手,虽然我们不是好朋友,也算是在这里相依为命很多年了,小车车,小玉钟,毛茸茸,你们太过分了,让我身上多了那么多裂纹,还有,尤其是你,小黑矛!你下手就没轻没重的嘛!这样把我捅个洞,我以后怎么见人?”小男孩越说越气,越说越委屈,眼睛里都泛起了水光。
众人无语,陆予本来心中的愧疚担心也被无语替代了。疯癫中年人站在场中,身后比陆予第一次看到他时多出了张个古意盎然的瑶琴,七根琴弦断了两根。中年人嘴里念念有词,一时欢喜一时害怕,到了近前就盯着陆予看,手指比划了好几个动作,陆予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只见小男孩埋怨还没有停,越说越起劲,说到后来,竟跑去抱着疯癫中年人的大腿,哭声道:“大叔,叔叔,他们几个刚刚把我欺负的好惨啊!你替我教训一下他们吧!”
陆予哭笑不得,眼前中年人的恐怖他是深有体会,现在小男孩离他这么近,他还真怕中年人抬手就是一拳。
中年人看了看小男孩,眼神迷茫,小男孩竟还得寸进尺,顺着中年人的身体爬上了颈部住着,两只小手晃动,咿咿呀呀个不停,又是夸赞中年人帅气逼人,又是说对面四个器灵有多么的可恶,还不时的朝陆予眨眨眼,仿佛在告诉陆予,他有多么的厉害。
四个器灵已经消失了,看到疯癫中年人一来就盯着陆予看,似乎对陆予有着莫大的兴趣,他们只得放弃。
中年人没管头上的小男孩,还在向陆予比划着什么,见陆予还是不明白,着急的跺了跺脚,便一把抓住陆予,作势就要走。
“等一下!”小男孩道,拉着陆予走到一块黑不溜秋的小石头前,示意陆予捡起它。
小男孩害羞的摸了摸头,解释道:“这是我的本体,我平时最喜欢在这里面睡觉了,带着它,我跟你一起走!”
陆予先是诧异,他以为小男孩的本体就应该是那把剑,谁知居然是这一块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石头。又是止不住的开心,小男孩有多厉害他也看了出来,一个有着器灵的武器,哪怕是块石头,肯定也有惊天的来历。不过陆予想了想自身的情况,小男孩能在那么危急的情况下救下他,让他感动不已,也不愿小男孩跟着自己,受到自己的拖累。正打算开口,却见小男孩已经屁颠颠又坐在中年人的头上,心想也许只是小男孩希望自己带他出去,自己不限制他,或者到时候把他送给妹妹,妹妹会喜欢,他也肯定会更喜欢妹妹的,光是想着,陆予就觉得这是最好的结果,开心的笑了。
疯癫中年人提起陆予,一步迈出,斗转星移,空间变换。
“那张琴和小石头走了?”有人轻轻问。
“走了。”有人轻轻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