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斜昏红，大堂外一道被夕阳长长拉入厅内的长影。
张忘一步步走进内堂，脚步声在地板上一声声传进去。
“你终于来了。”
老人的声音传出，张忘进入内屋，昏暗的室内，可见一个人影坐在轮椅上，背对着屋外，安静的看着面前的一幅画。
与其讲是在对人说话，不如讲更像是在对画说话。
老人缓缓转过轮椅，朝门口看，想要看清楚来人，可昏暗的光线，却看不清来人的面貌：“阁下，不知为何会来到鄙寨？”
张忘一时答不上，之前没能想到会有这样的对话，不禁停下来思考，也没再向前。
老人以为对方是在观察自己，所以刻意不言语，开口介绍道：“老夫姓易，字山交，单名一个申。阁下能否报个名号？”
张忘眉头紧张，易申？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脑海里近期快速过滤一遍，易申！青蝠！在落雁城叶生给的那份资料里记载...
张忘嘴角不自觉上扬，这真是意料之外的收获：“易申，青蝠，当年五兽行者之一。”
听到青蝠两个字，易申的脸色瞬间变了数变，想要努力看清黑暗里的人，同时否认：“阁下...认错人了，老夫所名的易申，和阁下所认识的易申并不是同一个人。”
张忘嘴角上扬，却是听出了其中的猫腻。张忘的表情渐渐冷酷，一步步从黑暗里走出来，一步步向老人迈过去，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直到老人的脸上，因为可见这张脸而慢慢出现惊恐，张忘问道：“那你，是否还记得我这张脸？”
老人用上全部的力气向后转动木轮，轮椅重重的撞到墙上，一些灰屑撒落下来，老人却连眼皮也不眨一下。
“不、不对！”拉开距离后，易申开始慢慢恢复平静，“你死之前也没有这么年轻，这不是你！不对，你不是他！你....你是、你是他的儿子？”
张忘不答，只是观察着易申的变化表情。
“哼。没想到、没想到啊，当年那场变故居然没有葬送你！好、好一个观音送子，真不负千手观音的称号。”
张忘静静听着，不去打断他的自言自语，脑里迅速组织着问话。
“没想到你还能活下来，今天来找我，是想要问清楚当年的真相？”
张忘摇摇头，顾自走过易申身旁，站到那幅进来时易申一直在看的挂画前。
那是一副雪画，在雪地上一条结冰的河畔，一位背剑的壮年男子，向远方而去，在他行去的方向，隐绘一座城楼高墙的模样。画面传达着一阵离别悲伤，又渲染着一股决绝的豪情。
张忘顺手抄来一旁茶桌上的茶几，小饮一口便问道：“我想知道，你对当年那件事的看法。”
“那件事的看法？你指的是哪一件？”问完，易申又嘲弄道，“你指的是杀你父母？还是将他们暴尸大街，亦或者...是对你的赶尽杀绝？”
漆黑的屋子里，一阵寒悚的寒风吹过，杀气一瞬即逝，木剑最后停在易申颈侧几公分处。张忘收回剑，平息心中的怒气。
易申心头颤粟，目瞪圆珠，刚刚那一剑若是不停，易申丝毫不怀疑，现在身首已经分离。这等剑气，还是在一把木剑上，这等恐怖的实力...
“你对你们当年的所作所为，好像并不愧疚？”张忘问道。
易申嘴里回答，心里还未缓过来，慢慢开始讲述：“当年，中原上原有一名大侠，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他是我们五兽老大牙狼的英雄，也是牙狼最崇拜的人。可是，他却做了一件，为天下人所不齿的事...”
“什么事？”
“一个女人，他娶了你的母亲，月下刃。”易申中停了会，继续道，“这是一个，全天下他最不该娶的人，可他却偏偏只娶那一人...”
“为什么他不能娶月下刃？”
“哼，你想知道？居然你是他们的孩子，那你身上也必然留着你母亲的血液。你不必问我，总有一天，会有人告诉你，到时候，你只会后悔问过这个问题。”易申说到这，直直的盯着面前的男子，仿佛要将它生吞活剥。
张忘看着易申，他似乎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谈：“那之后呢？我父母结婚后。”
“这件事后，江湖上便联名讨伐，要夜路铭交出月下刃，他们夫妇两躲入山谷，打算余生过着避世的生活。不知幸也不幸，他们躲藏的山谷，就在八荒城附近，被我们五人找到...”
说到这，易申突然停下来，张忘不解问：“为什么不说了。”
“因为你只需要知道这么多。”易申掉转轮椅，道，“你想知道更多，可以等到了地狱，亲自问他们。”
“你说的、莫不是这个？”张忘张口，将含在嘴里的一块寒冰吐出，寒冰落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响声。看易申面色数变，张忘缓缓道，“玄清气清玄境第九重，化水凝冰。”
张忘拿起茶壶，摇了摇，戏虐的道：“我喝这杯，不过是让你放松警惕，把你该告诉我的，都告诉我。这屋子里，从一开始就点了会让人干渴的烟吧。”
易申怒视着对方：“居然这样，为什么还不杀了我！”
“因为，你还没有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张忘喝声问道，“杀我父母一事，和罗生门有什么关系！”
易申惊愕，眼神瞬间变的凶恶：“你小子，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回答我的问题，罗生门和杀我父母一事，有多少关系？”
“哈哈哈哈、你想知道？”易申突然状若癫狂，从怀中取出一颗铜丸拿到面前捏碎，青蓝色的烟从碎裂的铜丸里溢出来，烟丝发着黯淡诡异的幽光。易申将青烟吸入体内，双掌用力一拍，坐下轮椅粉碎，易申在空中向张忘方向扑出去去，“到地狱里去问吧。”
张忘握剑做防御姿势，突然屋里火光大盛，飞在空中的易申，全身燃起熊熊火焰，整个人在熊火中狂笑。
张忘大骇，糟糕、是火！
屋子里突然出现一条条青丝、蓝丝，细看，这些青丝、蓝丝是从张忘的身体里钻出来。青丝和蓝丝汇聚到张忘身前，极快的编织成一幅立体的雕塑，是一只鹿的形状，但鹿角却比普通的鹿大许多倍。
虚鹿的景象突然向前奔跑，鹿蹄踏在空气里，在空中奔跑。麋鹿撞在易申身上，将易申带往上方，撞进屋顶里，随后又消失。
易申的身体还燃在火里，火焰燃起了年老枯干的木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延伸向整座屋子。
张忘从震惊中翻醒过来，迅速脱身出祠堂。
找到水牛，带走小木屋里的少女，匆匆赶下山，到山下时，山上的山寨已经陷入了一片火海。
询问后，这些少女，多是附近八荒岭里的年轻女子。水牛识路，安排让水牛送她们回去后，张忘重新往八荒城的方向赶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