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顾严、顾清睿参见殿下,谢殿下恩赐。”
许是知晓顾家来人,墨显早就在门外等候,此时直接送两人进去。慕容奕就独坐中央,一副明显等着二人来的架势。
“起身罢,不必如此拘谨,不过一壶清茶,就当是给夫人小姐祛寒罢。”
慕容奕难得多说了几句,态度温和,也未曾身份压迫,他可是当做未来岳丈和大舅哥来看待的,好印象自然十分重要。
“劳殿下惦记,臣替妻女谢殿下。”
顾将军再次道谢,毕竟与这琢磨不透的五殿下甚少有交集,寻常见面不过是君臣之礼以待,今日此举倒是惊扰了。
“您是为大梁出生入死的将军,不过一壶清茶,何必在意。今日等候您来不过是因着边关之事,扰您一家子雅兴,本殿的错。将军可愿改日一聚,本殿着实有事相商。”
慕容奕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顾将军自是不太清楚,然顾清睿倒是有些猜测。这顾家二公子不同于父亲与大哥武人脾气,脑子里弯弯绕绕十分透彻,边关之事他也听着大哥所言,似是要不久前往,这当朝挂帅定是非自家父亲莫属。只是,如今殿下出言,特意在此时借口相邀,其中深意莫不是另有疑云?顾清睿自打进门起便沉默不言,一时倒是清静得很。
“边关之事,臣自当效劳,劳殿下吩咐,随时恭候。”
顾将军沉浸官场多年,虽不及那些老奸巨猾的臣子心机深重,然自个儿也自有一番身处官场的准则。他倒是不在乎这小毛娃娃有何算计,慕容奕行事向来光明磊落,这朝堂之人无人不晓。说实话,顾将军心里对诸皇子的看法,唯独这五子慕容奕颇为对其胃口,才智过人,务实求真。旁人或骄奢无度,或阴谋多诡,若非自个儿身份有异,不愿将一家姓名牵涉于此,摆明追随五殿下也是可能之举。
“顾将军果然豪爽,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岂敢,老臣敬殿下才是。”说着,拿起桌上茶碗,仰头一饮而尽。
慕容奕亦不再推辞,站起身来同样干脆利落,潇洒得很。
“我说墨显,本殿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不能进来的。”屋内三人此时俱是一惊,应声而起,房门打开的彻底。
“臣叩见四皇子。”
顾将军和顾清睿一看来人是四殿下,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当先叩首。
四殿下也有些傻眼,本是来看好戏的,以为五弟金屋藏娇。倒是未料好戏没看着,佳人不在,竟是岳丈。当即楞在原地,也未开口。
“起身罢,私下里不必多礼。”
叫起身的是早已脸色铁青的慕容奕,顾不得管慕容朗如何呆愣,只埋怨他来扰事。
顾将军眼看两位皇子,自己在场有些不合时宜,起身准备告退。
不料,慕容朗终于回神,又开了口。
“嘿,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顾将军啊。”复又不等人回答,“虎父无犬子啊,顾家子女俱是人中龙凤。还未恭贺顾将军,两个女儿才情出众。当真可喜可贺。”
慕容朗说得兴奋,一时也未注意自己那倒霉弟弟的脸色。
“敢问四殿下此话何解?”
顾将军更是莫名其妙,今日两个女儿着实出彩,然到底未有定论,慕容朗此言分明是有所知晓。
“来时遇到诸葛学士,言明顾将军四女儿顾清菡是画艺艺主,小女儿顾清婉位列其后,此时已进宫面圣,酉时定会宣布。”
慕容奕是众多评审之一,这一结果早在方才就已知晓,未曾言明不过是不愿顾将军生疑,此时倒是愈发责怪慕容朗多言。
“原来如此,老臣谢殿下。须得回去告知夫人,若无其他事,老臣就不打扰两位殿下了。”
顾将军得知此消息之时,脸上并未表现过于激动,只是稍稍沉默似是在回味这一惊喜。而后言语中的迫切之意,任谁都听得出。
“可,方才所说之事本殿改日会另邀将军一聚。”
既如此,慕容奕当然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只得草草让顾家父子退下。
“怎的不是我那可人的弟妹?真扫兴,亏了本殿那未喝完的酒了。”顾家父子前脚走,慕容朗便立刻垮了俊脸,颇有些不如意的架势。
“哼。”慕容奕轻哼一声,不曾言语。
这一哼倒是突然,慕容朗惊诧不已。眼神撇向墨显,墨显虽仍旧是那一张面无表情的冷脸,不知怎的,竟被慕容朗读出来自求多福的意味。
愈发莫名起来。
“莫非我搅了你好事?难道是已到了拜见岳父的时候?我弟妹怎么这么容易被你忽悠?”
慕容朗愈说愈离谱,也不看看对坐的人铁青的脸色。慕容奕刚要品尝新上的酥品,被自家兄长气得再无胃口。
那娇人此时还未全然信任于他,更别提见岳父一事,他慕容奕也想光明正大以岳父尊称,到底不可急切,何况宫里的主子们一个个虎视眈眈。他定不会此时拖她入险境。
慕容朗被晾在一边,见弟弟仍旧未执一言,倒也不再执着于此。管他因何不言语作甚,吃饱肚子要紧。
一边眼眸放光,毕竟一桌子的膳食俱是自己的口味,一边叫墨显上酒,方才被惊扰未曾喝下去的酒此时定要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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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将至,顾家一行人又赶来北扬场,等待诸葛学士宣读圣旨。虽则已从四皇子处知晓结果,到底想着亲来接旨。
北扬场内除却早间参赛的各家小姐家眷,许多平民百姓也闻声而来。许是今年头艺艺主新鲜出炉,总想着赶时潮罢了。总而言之,还未入场,官学门外围堵的早已水泄不通。
“才来怎么,等你们好久了。”刚走进场内,宋承云便迎面而来,随行的还有兄长宋承宁。宋家大哥倒是难得的画艺绝伦的男子。今时官学平律,听三哥言明,早早便进入八人角逐中。
顾清婉难得先开了口:“才分开几时,云姐姐这般想念咱们。”
“你这丫头倒是打趣起姐姐来了。”看架势,宋承云还想继续和顾清婉调侃,宋承宁伸手拉住自家亲妹,“伯父伯母安,承宁有礼。”
宋承云随即反应过来,也温婉行了一礼。
“都是自家侄儿,何必多礼。”先不提顾将军与宋家私交甚好,官场之中能有彼此惺惺相惜之人,自是难得。再则,承宁与三子清扬自小长大,光是这份情义就足以让顾父对宋家兄妹疼爱有佳。
“云儿倒是不曾常来,如今看来也是出挑的大闺秀了。”顾母着实未曾见过此时的宋承云,不过是听自家孩儿提起,此时倒也很是喜爱,亲切地拉过承云的手闲话家常。
一时倒也热闹,宋承宁跟着顾家父子站在一起,仍旧高大俊朗,丝毫未显逊色,倒是因为本身酷爱书画,散发一种儒雅之气,很是引人注目。方才对顾家父母的尊敬有礼,此时言谈举止张弛有度。周边俏丽而站的女子不时往其身上清扫,媚眼如丝,那少年长身玉立,丝毫不见沾沾自喜之态也未有公子哥的浮华于世。
嗯,不错。顾清婉在心里默默下此定论,无论从何而起,宋承宁都是京都颇有风度秉性的翩翩公子。人品贵重,想来是没有什么商榷之处。
方才顾清婉当先开口,不过是为了看宋承宁的反应罢。
每每相见,宋承宁当先看到的都是阿姐顾清菡,眼神带光,总是不经意入定。如若无差,宋承宁对阿姐自是不言而喻之情。
“婉婉你又作甚?时时呆愣,事事不言,自个儿闷着。”顾清菡眼看自家小妹又老僧入定般沉默,霎时有气生出。
顾清婉回神,紧着搂住阿姐胳膊,头轻轻靠在她肩膀,“阿姐莫怪,婉婉是方才鲲鹏阁之事有些入神罢了。”
“自有父兄操劳,婉婉宽心便是。”
顾清睿本在一旁,此时听得两个娇娇言谈倒是不愿小妹忧心。
犹记得,入女学之前,小妹对三弟那番言论,另有一手策划涟漪坊之事。此时五殿下突如其来之举,定是让婉婉定对此事上了心。只得从旁疏解。
“婉婉不过随意猜想,二哥阿姐就莫言担忧啦。”顾清婉俏皮一笑,又恢复寻常小女儿态。
顾清睿虽知婉婉不过故作姿态罢,到底未曾多言。
不稍片刻,便见诸葛学士应旨而来。场内众人自觉下跪,听读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唯此画艺角逐之际,兹有才俊公子、端庄淑女承袭世家风范,扬学子品性,画由心生,下笔如神。官学姚靖宇、女学顾清菡当可谓今而艺主之名,另有官学宋城宁、女学顾清婉当得小艺主之称。朕深感欣慰。惟愿众人秉承志向,争得其余五艺之主,于除夕时令设宴嘉赏。钦此。”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齐声出口,倒是颇有种预演之后的齐整。
“圣旨分设两道,二位艺主均可留存。”
诸葛学士此意,这旨是要顾清菡和官学那位男子姚靖宇接。顾将军把女儿向前扶了一把,恐女儿见此情景一时慌了手脚,在一旁小心护着,很是贴心。
顾清婉早就知道自家阿姐定是可以夺得艺主之名,这与上一世的旨意如出一辙,只是,小艺主?不知何时六艺平律之上竟还设有小艺主这一说法,倒是颇为新鲜。看着阿姐捧着圣旨,心里也很是骄傲。只是又隐隐想起慕容奕来,父亲回来也未曾言明具体所为何事,因而至今未曾歇了心思。
好在,乌云已开,一切朝着既定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