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姑姑就在家里准备了一些“人事”(送人的礼品),用手帕包了一点零钱,就去找贾半仙了,贾半仙已经很老了,他一生以此为业,找他看的人,有的被他预言说中,有的被他看清前身后世,还有的经他降妖除魔得以摆脱精神桎梏,当然也有一些不灵的,就找他讨个说法,他就说那些是灵界里的高级别的神魔鬼怪,他贾半仙只是一介凡人,虽能通天眼,但毕竟力量有限,驱不走降不了也是情理之中,要怪也只能怪你们与那魔障孽缘太深,于是就糊弄过去了。因此,他就得了个“半仙”的称号,就是他本人的姓一加上去,就显得有些滑稽了。
秀姑姑登门求他,贾半仙却说自己老了,怕是也没有几天人间光景了,他的天眼也渐渐模糊不清了,上天赋予的一点神力也都快要被玉皇大帝收回去了,他怕是帮不了秀姑姑的忙了。
无论秀姑姑怎么求,他都不为所动。
到最后,她看秀姑姑求的情真意切,就把秀姑姑领到他的一间挂了神像的小屋里,对着神像拜了三拜,又低声咕哝了几句,然后背对着神像在一张两边有扶手的宽大的神仙椅子上坐了下来,又脱了鞋子收了双腿盘做在椅子上。
他又指着屋角落处的一张蒲团,叫秀姑姑拿过来盘腿坐下,秀姑姑一一照做了。
贾半仙定睛看着秀姑姑,用极慢的语调说:
“花家闺女,林家媳妇呀,我虽天眼已有些模糊,但仍能看清你背后有一圈神光若隐若现,看来你应该是玉皇大帝派来接替我工作的人了,但你还没开天眼,也不晓得自己有算卦占卜的本事。算命推演八字这事,是——信则有,不信则无,我问你,你信么?”
秀姑姑迟疑了一会儿,答道:
“你不是说了么,信则有,不信则无,关键在人心,既然我来找您,我此刻的心情,当然是相信的了。”
贾半仙听了秀姑姑的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又慢条斯理地说道:
“嗯,你有慧聪,但是关键不是你信就可以了,真正紧要的,是你想搭救的那个人她相信,才能引导她摆脱魔障走向光明,心病还需心药治啊!”
秀姑姑好像听懂了贾半仙的话,就问:
“那该怎么做才能治好这心病?”
贾半仙在那里又不做声了,像是卖着关子,又像是若有所思。
秀姑姑心里着急,但面上不动声色,慢慢起了身,拍了一把坐在蒲团上沾的一裤子灰,朝外屋走去,把之前提的人事礼品从外屋提进里屋,往贾半仙神仙椅子旁边一张八仙桌子上轻轻一放,又把东西朝贾半仙坐着的方向推了推,再从裤兜里掏出包了钱的手帕,打开数了数,又重新包上挨着贾半仙左手边放在了八仙桌上。
秀姑姑把东西和钱都放在了八仙桌上后,又回到蒲团上盘腿坐下,轻声的说了句:“您就给我指条明路吧!”
贾半仙就慢慢睁开了眯缝的眼睛,接着说:
“我老了,做这行大半辈子了,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我见你有神光附体,这应该是上天的安排,你也算是与我有缘,今天,我就收你做关门弟子吧。”
秀姑姑此刻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哎呀,那谢谢师傅了,就怕我生性愚钝,才疏学浅,别毁了您的名声!”
贾半仙提起右手抬在半空中摇了摇,说道:
“不不不,你有这慧聪,我就先传你一些算卦占卜之术吧,还有一些咒语,外加这些年我累积的经验,都写在一本小册子里了,你回去练熟,假以时日,你就会开天眼,看清世事和轮回了,去帮那些相信你又急需你帮的人。”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闭着眼睛像是在思索什么,秀姑姑也不敢惊扰他,过了一会儿,他又睁开眼睛,接着说:
“至于,你娘家兄弟媳妇,我送你一副卦象,两块占卜之木,你明天就按我教你的法子先点柱香念了咒语,再用这占木给占上一卦,注意一定要两块占木朝同一方向,千万不能一正一反,万一手法不熟,一定三盘为定,以顺卦为主,你再拿着我给你的这副卦象,单独与你那娘家兄弟媳妇说几句话,记住千万不能说你自己的想法,只能引导她说她心里的话,然后再拿着卦象在他家里人面前解释。你可都听仔细了,明白了么?”
秀姑姑见求不动贾半仙出马,但自己又答应了他母亲王中秋的,于是,心一横,点头答道:
“谢谢师傅赐教,徒儿听明白了。”接了贾半仙给的那些东西和几本小册子,就回去了。
第二天中午,大妮放学回来吃午饭,端着碗还没扒两口,王中秋就夺了她的饭碗,遣她去接姑姑来,并说道:
“你妈这几天都不做饭了,天天躲在房里哭,我做的饭有那好吃呀!先不要吃了,你快去接你秀姑姑来,把你妈的病看好了,让你妈烧得你吃!”
大妮虽然年纪小,但还是晓得一点事情的厉害和轻重缓急的。
秀姑姑的家,她逢年过节,去过好多次了,路记得很清楚,连忙就跑出去了,七转八拐,数着先过一个拱桥,顺着大路走一段,再过一座桥,再往前走,经过一座土地庙,再往前走,绕个弯,看到一棵大槐树,人站在槐树下面,顺着路往前数,第五家就是秀姑姑的家了。
大妮来到秀姑姑家,推了半掩的后门进去,连声喊“姑姑,姑姑”,见没人答应,又接着喊
“家里有人吗?”
连喊了几声,一边喊一边往屋里走,这时大妮已经站在大秀姑姑家的堂屋中间了。
突然听到秀姑姑的房里传出一个声音:
“是哪家的哪个妮子呀?”
大妮侧耳一听,这正是秀姑姑的声音,怎么今天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又朝那关着的房门走去,透过门缝往里瞧,但见秀姑姑房门窗户紧闭,窗户上还拉着帘子,弄得屋里乌漆墨黑的,加上从房里飘出来的檀香味儿,还有时不时某个东西猛然坠地的声响。
大妮的小身体一阵寒颤,心里想:莫不是秀姑姑也得了什么怪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