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林德青生了儿子花振国,也快满五个年头了,小果果长得面阔方圆,一副聪明伶俐、惹人喜爱的样子。
林德青娘家那头,林家村的那家私立幼儿园办得越来越红火了。
大妮小时候在那里读了半年,那时候幼儿园还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民居平房,放了几张从小学淘汰下来被园长便宜收购过来的小桌子小凳子,十分的陈旧。园长和老师只有一人,就是林德青娘家族里的一个年轻嫂子。
幼儿园里基本什么都没有,年轻嫂子年初刚开始兴办幼儿园招生时,根本没有几家的孩子来报名,那时候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老人帮着带孩子,觉得没有必要花冤枉钱,把孩子送到那里找罪受。
年轻嫂子就把幼儿园改名叫“幼儿学前班”,林德青为了给年轻嫂子捧场,就把大妮送过去读了半年,到了九月分,大妮就正式读小学去了。
几年时间过去,这幼儿园不仅新搬了地址,扩大了规模,有了小班、中班、大班,还请了几个年轻女子当幼儿园老师。
不过,最先办幼儿园的嫂子当起老板来了。
林德青想把花振国送到幼儿园去,可到幼儿园一打听报名费,她就退出来了。
五个女儿,老大老二上中学,老三和双胞胎上小学,每个学期,几个孩子的报名费就是一笔不小的数字,林德青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是,花长开老不在家,家里又没有老人帮忙照顾孩子,女儿们又都上学去了,林德青自己又要到地里去干活。
小果果身体本来就不是很强壮,有几次,林德青把儿子带到地里,弄个小板凳,把小板凳用麻绳子绑在树干上,又用一根布绳子把果果的一只胳膊和小板凳绑在一起,就让他坐在树荫底下,然后林德青就在旁边的地里干活。
自家田地的面积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单走一圈,从田这头走到田那头,就要好一会儿,田旁边又到处都有水坑凼子。林德青一双眼睛哪里能做到既顾地里的庄稼又顾儿子,她又怕果果乱跑有危险,万般无奈就只好用这个办法了。
果果在树底下坐一会儿就坐不住了,站起来要跑,嘴里喊着妈妈,可被绳子拴着,他哪里也去不了。有时候,林德青听到果果的喊声,就跑过来,拿了旁边的水壶,喂一点水给果果喝。
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果果被太阳一晒,又喝了生水,回家就开始拉肚子,一拉肚子就是几天,脸上气色也变得不好,非要送到村保健室打几天针才慢慢好起来。
再不然,跟着林德清吹了野外的冷风,回来就会咳嗽,一咳嗽就是十天半个月,也是要在村保健室打好多天针,吃好些日子的药,才有好转。
保健室的阮医生,都跟果果成了熟人了,以前果果见到她,就会哭,因为怕打针。现在,她知道阮医生打针,会先在他屁股上揉摸一会儿,趁他不注意一针下去,不一会就打完了,一点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疼。所以也不怕打针了,老老实实地等着阮医生拿针头戳他的屁股,回家后,也是老老实实地等妈妈给他灌药。
喝药时是最痛苦的,明明很苦吞不下去,灌到喉咙那里就不自觉地想吐,可妈妈硬是捏着果果的鼻子,用一根筷子横在果果的嘴巴和牙齿之间,直到看到他张大嘴巴把药吞下去了,才会罢休。
林德青心里也难受,儿子的每一声咳嗽,都咳到了她的心里去了,她的心也跟着抽搐和疼痛。
有时候孩子睡下来呼吸不畅,咳得更厉害,她就干脆不睡觉,用小被子裹了花振国,把他背在自己的背上,在屋子里来回走趟子,一走就是大半夜,直到儿子呼吸平稳了,才又重新回到床上,睡下来。
那样的日子真是难熬,林德青还是努力地熬过来了。
眼见着儿子去不了幼儿园,林德青又不想把儿子带到地里风吹日晒,去跟着她受苦。
林德青知道,秀姑姑是帮不了忙了,她的大儿子和二儿子都结婚生子了,两家的孙子加起来也有四五个,儿子媳妇们都在外面打工挣钱,秀姑姑一个人带着孙子们,也是辛苦的很。
娘家母亲也不敢指望,大哥大嫂的孩子都长大成人了,二哥二嫂孩子年纪和林德青的不相上下,小脚老太都不愿帮着带,何况是林德青的孩子。
实在没有办法了,林德青就让大妮二妮三妮上学的时候,把弟弟带到学校去,轮流帮着照看。
大妮上中学,把弟弟带过去两次。以前大妮也这样带过双胞胎姐妹,上课的时候,老师来之前,就把她们塞到座位底下,给支棒棒糖她们含在嘴里,叫她们不要出声,等到下课了,就把她们从座位底下拉出来,再陪她们一起玩。
其实老师是知道的,那个年代,这样子带弟弟妹妹一起来上学的哥哥姐姐,也不只大妮一家,老师一般情况下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影响上课就好了。
有一回,三妮带着弟弟花振国,把他放到自己的桌子底下,可上课到中途的时候,这花振国不知怎么的,竟然在桌子底下靠着墙睡着了,结果教室里传出打鼾的声音,惹得上课的老师,到处巡视,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敢上课不听他的讲,结果发现声音是三妮的桌子底下发出来的,弄得三妮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就用脚轻轻踢醒了睡得正香的弟弟。
好在老师也并没有批评三妮,就说了句:“下次可不许再带弟弟来了,就算带来,让他在教室外面玩,跟着不跑远就行了。”
下午放学回家,三妮牵着花振国的手,一边走一边埋怨说:
“叫你不要打瞌睡,你看,你睡着了不说,还打鼾,全班同学都听到了,连老师都知道了,丢我的面子,下次再也不带你了!”
林德青也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有时候实在没办法了,她就去找张蕙兰,和她换着班去田里做事,她领着花振国,再帮张蕙兰带花思霞和小海,张蕙兰就到地里去做半天事,张蕙兰回来,她就把花振国托付给张蕙兰,自己再到地里做下午的半天事。
当这些办法都用尽时,她就跑到花长开的干爹那里,求干爹的老伴帮忙照顾半天。
这干爹干婆生性善良,他们也很同情林德青,只要是林德青求到他们那里去了,都不会拒绝,答应着把孩子看个小半天。
话说这干婆爱干净,一间小屋,虽然简陋,只能算可避风雨,但屋里屋外收拾得相当干净,中午正热的时候,她还会给花振国洗个澡,降降温,去去身上的汗水和暑气。
日子就这样慢慢过着,林德青一心只盼孩子们快快长大,长大了,各自能自食其力了,她就再不用把心悬的这么高了,也不用成天担心受怕了。
人在困境中,总有一些美好的企盼与期望,支撑着她的心,让她有勇气继续克难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