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德青说这句话时,声音本来已经压得够低了,可还是被旁边紧挨着她的一位女生的妈妈听到了,那个同学的妈妈也说:“就是,我们家孩子又不比其他家孩子出的钱少,花一样的钱,男生住楼房公寓,女生住破瓦平房,应该找那学校校长理论去。”
这名家长的嗓门倒是很大,她说的话,后面跟着过来送孩子到寝室的一些家长都听到了,也议论开来,有的说:“算了,哪有那么均衡的,这学校的男生比女生多一些,新修的学生公寓是按男生人数比例修的,全校女生加起来也没多少,去争取估计也是没用的。”
还有的家长说:“住宿条件好不好,又不是读书的关键,关键老师要好,尤其是书要教的好,孩子要用心学,三年之后有成果才行,这平房只不过是一个学校宿舍,又不是住一辈子的地方!”
当然,相当多的家长都对这简陋寒碜的女生住宿环境是相当不满意。但已经选择来到这所学校了,就只能稍安勿躁,提了行李先送孩子们入住了。只有极少数家长说要去打听看看学校周围有没有租房的,说要是孩子住不习惯就出去租房住。家长们一边提着行李,一边替孩子们叫屈,一边往院子里走去。
大妮在院子门口,一眼就看到院门口的圆形拱门上写着三个字“巾帼园”,虽然字迹被日晒雨淋显得有些模糊了,但朱红色的隶书字体还是清晰可辨的。
更有趣的是这院门的两边也各有一竖条朱红色的隶书字迹,显然是一副对联,上联是“身居陋室胸怀天下”,下联是“女中豪杰不让须眉”,对比着院子里的破瓦房,看着身边这些女生,大妮心里想:这对联写的有点意思,身居陋室,真是形容贴切,女中豪杰,又不免让人觉的有些夸张。
大妮看了一眼那副对联,并在在心里念了一遍,除了上联有一点似曾相识的感觉外,下联对得并不工整,似乎显得有些牵强,鬼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就没再深究下去,跟着妈妈进了院子。
爸爸花长开也推着驮着被褥行李的自行车跟过来了,但刚到院子门口,就看到院门一侧的花墙上豁然写着“男士止步”四个大字,字是用粗毛笔蘸着墨汁写的,字的后面还跟着一个毛笔画的黑圈,圈里面画着一条斜线,所以他就没有跟进去,就在外面歇着等林德青和大妮出来找他拿行李。
家长们不一会儿就都找到了孩子们对应班级的寝室,大妮的妈妈林德青一进门就到处瞅,到处用手摸,一会儿说这床都是旧木头做的,床上的铺板都是烂板子,还说这床铺太窄,连个栏杆也没有。
大妮也发现上铺和下铺之间连个攀爬的梯子也没有,就在床头的支撑木架上定了一两个木桩,看着也不牢靠。还有寝室的门栓也是坏的,窗户玻璃还有一块也是破的,林德青走到窗户前自言自语地说:“这要是冬天,北风一吹,雪花一飘,孩子们还不冻病才怪!”,其他几个家长也说了和她差不多内容的话。
林德青让大妮挑了一个下铺,她说睡上铺不安全,要是晚上不小心滚下来了,那不得摔坏,骨头估计都会摔断几根。
大妮听从了妈妈的建议,选好了铺位,就把盆子和桶放在睡铺上,又和妈妈一起出去找爸爸花长开,把被褥和行李一件件搬到寝室来了,妈妈林德青把家里最好的一床垫絮给了大妮,那是妈妈的陪嫁,还把花长开带回来的榨蚕丝被给了大妮当盖的被子,榨蚕丝被子外面套着全新的水红色被套,被套旁边是一道拉链,打开拉链是可以随时分离拆洗的,铺在床上的床单也是全新的,那也是妈妈的一个陪嫁,一条粉色底子白色提花的独铺床单,比学校的宿舍床铺要宽出许多,大妮将多余的部分扎在床铺底下,枕头也是新的,枕头套子同样也是妈妈的陪嫁。
林德青把压在箱底多年舍不得用的东西,差不多都给了大妮。这一次大妮来上学,除了那口旧木箱子和箱子里有几件旧衣物,其他床上用品和洗漱用品基本上都是全新的,其实那口枣红色的箱子也是妈妈的陪嫁,只不过放在花长开那破瓦屋里十几年了,饱经岁月洗礼,多少是有些显旧的。
安排好了这一切后,花长开带着林德青母女俩到镇上街中心逛了一圈,林德青又在街上帮大妮买了一双旅游鞋,她刚才在学校看到别的女孩子脚上都是穿的旅游鞋、休闲鞋或者黑皮鞋,只有他们家大妮脚上穿的是林德青自己做的布鞋。
她是看在眼里,虽然大妮没说,但她做妈的可是看到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所以林德青决定要给大妮买双像样的鞋子,她帮着挑了款式,让大妮试了鞋子大小,选好之后又和卖鞋的老板讨价还价了一番,最后叫花长开付了钱。
大妮心中满满的都是爱和感动,妈妈让大妮穿了新鞋子就不要再脱下来,大妮穿上了新旅游鞋,感觉整个人好像都变得轻飘起来,于是听了妈妈的吩咐,将旧布鞋装在鞋盒子里,用塑料袋提着,跟着爸爸妈妈又往前走了一段路。
爸爸花长开在一家小餐馆门前停了下来不走了,对着林德青说:“我们进去吃个饭吧!”
妈妈林德青却说:“别进去,餐馆吃饭多贵呀,点一个菜都不便宜,听说一道菜生弄熟都是对本出头,赚的钱还不止这些呢!还有一次性碗筷、米饭什么的,都是要单独算钱的,你瞧前面不是有个卖馒头包子的嘛,走,上那儿去买几个包子吃就行了!”
花长开真是哭笑不得,他还真不知道林德青从哪里打听来的这么多的见识理论。刚才看到她给花大妮买旅游鞋毫不犹豫的样子,还以为林德青忽然想通了变得大方洒脱了呢,没想到,还是那样子抠门。
于是花长开和花大妮爷俩就只好听从林德青的建议,又往前走了几步,买了两块钱的馒头和两块钱的肉包子,馒头一块钱三个,肉包子一块钱两个,林德青把肉包子递给大妮,自己就吃了两个馒头,其他的馒头都给了花长开。
大妮看到妈妈那样子分配馒头和包子,她心里觉得十分歉疚,一个人哪里吃得下去,就拿出两个包子,分给爸爸妈妈一人一个,花长开接过来一口送到嘴里,三下两下就吞下去了。
林德青却推三阻四地说自己已经吃饱了,再吃就吃不下,就是口有点渴想喝水。
花长开走在林德青的后面,用手指点着林德青的背影直摇头,还压低声音说:“叫你进餐馆你不听,非要吃什么馒头,自己找罪受,还要别人跟着你一起受罪,你说你为的是什么?”
但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有意与林德青保持着一小段距离,他可是不敢让林德青听到这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