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级弟子,已经是远离生活的中心圈了,像无极门这种注重个人修行的门派,重心当然实在议事厅,掌门居所,藏法阁这一带,可是二级弟子人数繁多,自然是不能挤进那最中心的地带的,最多也只是比低级弟子靠近一些罢了,如果说那些穿白衣的一级弟子是生活在城区的城中村的话,那么二级弟子只能相当于是住在城乡结合部了。
由于带着罗素,自身的伤势又并没有完全养好,两人行走的速度并不快,走到那二级弟子的居所时,已经是太阳西斜了。
那是一片建筑群,将整个山坳排的密密麻麻的,因为缺少地基的缘故,所有的建筑都只有一层,一栋建筑又被分隔成了数十个小房间,有点类似于宿舍,吴子衿要找的人就在其中的一个小房间中。
房间很小,大约只有十来个平方,房间里的炉子正在烧着,炉子上的一个瓦罐此刻正骨碌碌地冒着泡,发出一阵浓重的草药味道。房间里,只有王子义一个人,这也是二级弟子的特权,若是普通的低级弟子,这个人数将是四个,可是,这也是二级弟子悲哀的地方,没有人照顾,每个人都在潜心地忙着自身的修炼,如果受伤或者生病,也是鲜有人问津的。
二级弟子,在无极门中是一个非常尴尬的所在,地位不高不低,待遇比起低级弟子也仅仅是限于享有单间和修行能上藏法阁三层而已,如若升为一级弟子,那还有人照料起居,甚至能受赐灵丹,在修炼道路上助其飞速前行。这或许也是二级弟子拼命修炼,想要更上一层楼的关键所在吧。
罗素和吴子衿进去的时候,王子义正缓缓地从那腥臭不堪的床上挣扎着起来,他的胸口不断的起伏,伴随着一阵阵咳嗽,正要用碗去接瓦罐中的草药。看见吴子衿进来,他眼神明显的一愣,随即有些难为情的开口道:“大小姐……你怎么又……”
话还没说完,便被吴子衿伸出的一只手给打断了,她晃了一晃手臂,驱散了一些空气中浓重的草药味,眉头微微一锁,然后抢先一步端起了那碗草药汁,颇有些不悦的说:“怎么都没一个人照顾你。”
王子义尴尬的笑了一笑,低声说道:“发生这种事情,他们躲着都来不及,怎么还会到这里来。”
吴子衿却并不买账,她奇异的问道:“你的朋友呢?小猎狗呢。”
“小猎狗……”王子义的脸上忽然划过一阵痛楚,淡淡的说道,“他已经不是我的朋友了。”
“为什么,你们不还是同乡么。”吴子衿有些惊奇的问道。
“同乡,呵呵……”王子义突然变得暴躁了起来,“同乡,他有当我是同乡,亏我拿他当兄弟,可是……”王子义叹了一口气,终是没有再说下去。
“算了。”吴子衿回了一句,端起了那只碗,在王子义惊奇的目光中,一把倒到了门外。
做完这些之后,她又猛地一把将罗素拉了进去,顺手关了门,从身上摸出一颗翠绿的蛇胆来,兴奋的说道:“师弟,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你的手有救了呢!”
手?罗素这才察觉到,王子义的左手,一直被紧紧的按住在身后的衣衫之中,就算是拿着再烫的瓦罐,他也只是用一个右手死死的端着。
那家伙的手,有什么古怪?中毒?畸形?还是别的什么可怕的事情。蛇胆的一般功能是解毒驱邪,不过火岩蟒的蛇胆有什么特殊的功能那罗素就说不准了。
似乎是看出了罗素的疑惑,吴子衿趋步上前,一把抓住了王子义的胳膊,在王子义那一脸不情愿的表情中,强拉硬拽将它拉了出来。
这能称之为手?在王子义的左手露出庐山真面目之后,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那手好看不到哪里去,罗素的内心还是仿佛被巨锤敲击了一下,被震撼到了。
那只左手已经不能称之为手了,黝黑的外观之下,是一只类似于风干树皮一样的肌肤,有些地方甚至已经腐烂,皮肉高高翻起,露出惨白之中带有一丝黑气的手骨,血液的流通似乎到了手腕处就已经停止,虽然那皮肤龟裂,但是却仿佛已经没有一丝鲜血可以任意挥霍流淌了。因为缺少了血液的支持,那左手自然也越发的不能动弹,几个手指团在一起,形成了一个诡异的性状,有些像是鸡爪。
王子义的脸上露出一股羞愧,但更多的是自卑,嘴唇哆哆嗦嗦的:“大小姐,你是去找火岩蟒了吧,这么危险的事情……”
吴子衿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大大咧咧的说道:“这些煽情的话就不要再说了,我是听不得的,听多了,起我一身鸡皮疙瘩。而且这火岩蟒的蛇胆我也没出多大的力气,倒是多亏了七哥。”
王子义一听这话,却忽地一下朝着罗素跪了下来,正要磕头,却被罗素一把拦了下来。
“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该跪的,只当是天地父母,些许小事用不着那么大费周章,还是你的手要紧。”偷偷瞄了一眼吴子衿,眼睛里划过一丝不解,似乎是不明白吴子衿为什么要把那份功劳算在自己的身上。
丢给罗素一个“你就听我的”的眼神之后,吴子衿也附和着劝说道:“是啊,当先最要紧的是治好你的手,话说,为了增强那蛇胆的效果,我还偷偷地从我爹的房间拿来了一瓶百里珍酿呢。连着喝下去,不说百分百吧,九成九总能恢复吧。”兴致勃勃地取出一个小瓷瓶来,一下子倒完,装了那碗的七八分,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那蛇胆浸了下去,满满当当的正好是一碗,轻轻的推了出去。说来也怪,那蛇胆本有拳头大小,浸入那酒中之后居然缩小了许多,也许是药力的浸润吧。
王子义有些意动,颤颤巍巍的伸出双手接过,眼神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扬起头,一饮而尽!一碗烈酒入度,烧的整个喉管都火辣辣的,王子义忍不住地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复又抬头,仰天长笑!虽然脸上满是鼻涕口水,但是,他的内心却从来没有如此欢快过!
长笑过后,又待跪下,那门却被大力的一脚踢开,一个嚣张的声音随之跟进:“鬼手小王子,三日的期限已到,今天这手你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无根师兄说了,若你识趣,他日他功法打成,说不准会给你弄一个灵手接上。”
王子义一听,蹭地一下站起,满是愤怒地盯着来人,头上青筋暴起,眼睛一下满布血丝,似乎都能喷出火来,咬牙切齿的愤愤说道:“小!猎!狗!”
小猎狗轻蔑一笑,正待答话,斜刺里却忽然飙出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来:“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小猎狗啊,依照门规,故意损坏门派财物,那处罚可是不轻啊。”
“什么人!想不到鬼手小王子居然还有帮手。”小猎狗闻声而动,阴阳怪气的说道,一转头,却看见一张似曾相似的脸来,他一惊,失声道:“大小姐。”
“什么大小姐呀,我可不敢当,你小猎狗如今可是能耐了,对待同乡也不留一丝情面。”吴子衿笑吟吟的,不过任谁都可以听出来,她那话中的意思。
小猎狗小心翼翼地陪笑:“大小姐说笑了,那些都是无根师兄的吩咐,小的不得不从啊。”
“那好吧。”吴子衿慢步走到小猎狗跟前,一脚踩在旁边的一条长凳上,恶狠狠地说道,“回去告诉你的主子,王子义可是我的人,他要是想再动歪脑筋,小心姑奶奶让他真的变成‘无根’!”
小猎狗这才是害怕了,想不到这姑奶奶这么彪悍,下意识地向下瞄了一眼,他连场面话都没有说,就灰溜溜的夺门而去了。
罗素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目瞪口呆,想不到这在自己面前还算温顺的小师妹居然那么强大,可以算作是小魔女了。
“你的手怎么样了?”小猎狗走了,吴子衿一下也失去了兴趣,真可惜,本来还想多玩一挥……若无其事的转过头,冲着同样在石化状态的王子义这么一问。
王子义连忙挽起手来,那干涸的左手此时已经产生了极大的变化,一条绿色的纹路已经贯穿手背,看上去圆润饱满,绿色即是生机,而那条绿色纹路也渐渐清晰,原来是一条静脉。
吴子衿仔细观察,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地:“经脉已成,剩下来的应该就只是时间问题了,本小姐相信,你的手一定会恢复如初的。”
王子义满脸的不可思议,欢喜若狂,却不经意的又“咚”的一下重重的跪在罗素面前,平举右手,大声发誓:“师兄恩如泰山,无以为报,若有差遣,定当至死不悔,如违此誓,天人共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