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成卓夫妻并辛正、辛月及两个丫鬟又从原道返回临渊堂,转进内堂,吕若昭命下人守在外面,吕若昭亲自摇开屏风,只见一个三十不到的男子扶着一位妇人立于窗前,妇人一身蓝色染布衣衫,上面缀以白色花纹,这些花纹不似中原的花鸟走兽那样形状,却又是极有规律的染在上面,正是蜀地南疆才有的蓝印花布做的,眉眼却是中原人的模样,轮廓立体,双止如炬,双耳上两只金勾立坠前后摇晃着,人即使不动,这对立坠却也是仍然晃动,很是神奇。
辛月也上前扶住,此人正是辛周辛月之母,百夷女刀氏,吕若昭指着辛正说道,“快来拜见大伯母”
辛正早已经猜到,上前就要行礼,辛周连忙扶起,辛正见他双手青筯外露肌肉虬结,臂长过膝盖,像是个外家好手,却又不是辛家祖传的功夫。
“五弟免礼了”
吕若昭夫妇见刀氏落坐后方才入座,辛正这又重新端端正正地行了个大礼,辛周见他如此,也就没再阻拦,“我母亲三年不与人言语,五弟你还是赶快请起吧”
辛正心中更是大疑,没想到四公和半圆客栈的人满天下找的辛成璧的妻儿竟然在自己家里,似乎是父母藏在家中的,可父母为何要把他们藏在家中呢,御风堂就在隔壁,大伯父性命危殆,作为人妻人在竟然不在床前,却躲在一墙之外的院中,而且这会大伯母三年不与人言,父母似乎也是知道的。
“正儿,你大娘和你堂兄在此处是绝密之事,不得与外人提及,包括你的那个李兄”,吕若昭厉声说道。
“孩儿知道”,辛正虽然如此说,可心中不免为难,自己是辛家的人,必然得守住辛家的秘密,而且这个秘密似乎只有在场的这几个人知道,否则也不需要关门闭窗,然后自己是半圆客栈的弟子,此事难道不要禀报总掌柜,可一转念间随即想得清楚了,就让他水到渠成吧,父母自然知道自己是半圆客栈的弟子,此时明令自己不得在外人面前提及,甚至明言包括李百民,就是不能让半圆客栈知道了,总掌柜何得智慧,必能理解他的苦衷。
“嫂嫂,小弟已经尽力了,即使是乌云手配金缕半僵蚕,也不能解大哥的蛊毒,如今只能仍以老参吊住精神,辛家祖传的归云丸只有父亲手上有,可父亲至今未回”,辛成卓叹了口气,其实他也知道即使是归云丸这种奇药也只是能续命几日,并不是这蛊毒的对症之药,刀氏岂有不知道的。
刀氏紧紧盯住桌子上的茶盏,身后的辛周辛月盯着母亲,这厅堂内此刻便如无人般寂静,隔着门窗传来的风扫竹叶的声响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辛正虽然刚回辛府,此时心里已经能猜个大概,刀氏是百夷人,定是知道这蛊毒的解法,但不知何原因,却是闭口不提,父母千万方百计救治大伯父也无成效,此时迫切需要刀氏开口,这其中玄机虽未猜透,但设想,以大伯父当年情愿与大伯父远走他乡,顶着背叛家门背叛大吴的罪命、放下世袭公侯爵位,定是与大伯母情深似海。
再看堂兄辛周,此时也是目光紧盯着其母亲,只有辛月很是淡然。
“嫂嫂,如今你还不开口,大哥难保性命啊,我兄弟在蜀地遍寻蜀地山野庙堂,想要找知道这解蛊之人也寻不到,我夫妇真是技穷无方了”,吕若昭声音恳切地说道,还是她打破这静室骇人的宁静。
然而,刀氏却站起了身子,头也不回的往休息的后堂去了,辛周辛月也陪同而去,只留下辛成卓一家三口立在原地。
“大嫂”,辛正只见父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自己也跟着跪在身后。
然而,刀氏的背影依然转过屏风,只有在转过的一刻,辛正看到她有过一瞬间的停留,可还是走了。
堂中只留下辛成卓一家三口,辛正心中有许多不解,刚一回家又见父母如此实在难以开口询问,只好和母亲扶起还跪在堂中的父亲,只觉着父亲如山一样沉重的身躯在此刻犹如风中荷叶一般,站在这堂中。
吕若昭叹口气道,“事已至此,你又何苦呢”
“我何尝不知道,再思千般办法也是徒劳,大势所趋,不知来日是辛家的大幸或是大难。”
“正儿刚回府,你我如此,更让正儿心焦”,吕若昭说罢,辛成卓转过身来看了看辛正,又抹了下儿子衣服上的皱纹,其实辛正衣服上哪有皱纹,辛成卓似乎想说什么,只见吕若昭摇了摇头,又生生把话收了回去。
辛正心中虽然疑惑,但是他在诸子洞坐经修炼心性的功夫已是炉火纯青,父母既然不说,当此情形,他如何好问,但是他知道,父母必面临着一个大难事,大伯母刀氏也必有难言之隐,再加上昨日总掌柜的重托,似乎有一件山一样的大事等着自己去办。
后堂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辛正听出是这个小堂妹辛月,辛正看他年纪轻轻,似乎没有把家中如此大的病故放在心上,可刚刚在御风堂静室之中的几句对答,又觉她有些不同于她年龄的沉稳与见地,再加上偶然见到她随身佩戴的半圆绿玉,那可是半圆客栈的信物。
“四叔四婶、五哥哥,你们怎么一动不动像是被人点了穴似的”,辛月藏着一抹笑意。
吕若昭夫妇不忍责备,但是心中难免觉着蹊跷,辛正见状只好接过话来,“小妹,大娘可还好”
“大哥没让我进门就让我回来,不知说什么秘事”
“大哥让你出来的?”
“大哥说娘亲需要休息,四婶,你单叫我过来可是有事要问我?”辛月岔开了话题。
可吕若昭并没有答的话,还是转向辛正说道,“正儿,我见你见到月儿时脸上疑色,你可是有什么不解之处”
辛正见母亲提及,心中赞赏母亲心细如尘,自己只是多看了几眼辛月随身配带的玉佩而已。
“我只是对小妹身上这块玉比较好奇,似是江湖上半圆客栈的信物”
辛月不禁缩了下手,“五哥别逗笑,这哪是半圆客栈还是什么半方客栈的什么信物,这只是父亲给我的生日礼罢了”
辛正见她一推一干净,按半圆客栈规矩,栈中弟子各自行事,若无吩咐,本不应该相互打听,如今大伯父躺在静室之中人事不知,更不必说去向他问些什么,辛月偏偏把话推到大伯父那儿,如此也不好多问了,半圆客栈弟子行事机密,若非同门召集,一般也不会堂而皇之的把玉佩戴在身上,这小堂妹身上透着股子邪气。
“如此罢了,小妹,为兄还有一事不明”
“五哥请讲”
“大嫂嫂和辛雨姐姐似乎有些不和,这是为何,想她二人不远千里从蜀地把大伯父带回京城,总有些同甘共苦的情份在吧”
“母亲和哥哥在暗中照顾,舅公派人随行,送到京城也不是什么难事,况且父亲不是到了京城才病倒的”,辛正听辛月说完,看了一眼父母,瞧出他们也是知道此事,辛成璧不是在蜀地中蛊的,还是在途中中蛊,然而有下蛊的行家刀家人随行,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刀家人自己下的蛊,另一种是可能是蛊毒早已下好,只是近日才发作。
刀家人为何要下蛊,下蛊之人所为何事,大伯刀氏为何不发一声,这小堂妹辛月身上的半圆玉佩是从何而来,难怪父母全力医治大伯父,也许只有大伯父醒了,这些疑问才能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