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有一事我一直瞒着你”,林逢生脱掉外衣慢慢道。
“这事本怨不得你,儿女情长、婚姻之约本就讲究个缘份,不是勉强得来的。”
“我也是不得已,然而终究是我的不是。”林逢生脸上露出了一脸为难,伸手扶住了高鸣鹤道。
“你这是为了林府,想林家自祖上传到父亲手中,你又是父亲独子,本就万分艰难,怎么能说怪你,设身处地的想,你能做到这样,已是万分不易了。”高鸣鹤握了握林逢生的手道。
“你能理解就好,我还怕你……”
“说得哪里话,夫妻夫妻,福祸相依”高鸣鹤婉然一笑,虽然已是四十多岁年纪,却不似徐娘半老,想是仁厚宅心自有天颜相助,本就比林逢生小了几岁,烛光下更显得温文婉转。
“那你有时间多劝慰劝慰羽儿,她本是天真烂漫的小女娃儿,如今我看变得寡言许多。”
“是啊,真是懂事了不少,想来是亲眼看兄姐为林府出力,自己年纪虽小,想得也变多了起来。”
“开春便要嫁过去了,不能让孩子委屈了,你要多准备准备,林家许久没有喜事了。”
高鸣鹤一听话头不对,“喜事,什么喜事?”
“你不说都能理解我的难处,怎么突然又……”
“我以为你说的是你和辛沉呤的旧事,怎么会有喜事,与羽儿有什么关系?”
林逢生这才明白过来,二人说的全是两回事,妻子以为说的是自己与沉呤的旧情,而自己说的是小女儿林飞羽与蜀国质子的婚事,本想慢慢说给妻子听,这下弄巧成拙,急忙解释道,“夫人,你听我说,那时沉呤来府上说了厉害,称正儿与维儿自小就有婚约,这你也是知道的。”
“我自然知道,我还亲上辛府重提旧事,意欲结两家之旧情,以秦晋之谊缓朝局之恶,更可喜的是两小也是有意,本可水到渠成,这可倒好,那蜀国的梁王上门给一个人质求亲,你便满口答应,待到沉呤来说了厉害,你羞于见辛府之人,才同意,我还以为你是想通了。”高鸣鹤已然气急,直吓得服侍的贴身丫鬟连忙退出。
“夫人,你听我说,正儿和维儿的事先不提,这蜀国一个皇子欲娶,我林府也不能出尔反尔。”
“笑话,卑鄙,大女儿不嫁便嫁小女儿,你当女儿是家中摆放的物价,这件已送了人了便送另一件,且不说这事,来日蜀吴若交恶,你让羽儿如何自存,自古将士用命、文臣用智,大吴未有一战,便用一个小女儿去处这种和亲之事,大吴须眉何在。”
“夫人,我们一条一条说好不好,你这话是有些道理,我们若要细谈也可,你这样子一会儿跳东一会儿跃西,让我答无可答,也于事无补。”林逢生细声劝道。
“那你说吧。”
“这第一件,蜀国梁王来求媒结亲,这于羽儿不是坏事,那蜀国质子房文我是见过的,为人胆大心细,且说上次那蜀国木家的人欲协持他回蜀,他明里答应,暗里向辛成壁之妻求助,借力打力,两国并未如夏国和蜀国木家之愿动起兵戈来,反倒结盟誓约,可见也是有勇有谋的人,再加上人品相貌,无一不是出类拔萃的,更不必说蜀国东宫也是空悬,质子房文木家人如此重视,正说明房文乃是蜀帝重视的皇子,现在虽无封号,将来入承大统也不是不可能。”
“你这巧言令色,我还真是今日方知”
林逢生见妻子态度有所缓和,才接着道,“你可知这蜀人本是看上辛府的辛月的,只是辛家未答应,又加上皇上未同意,才落到林府身上。”
“别人不要的便推给我女儿。”
“夫人错矣,辛府不是不要,是如今辛府落魄,有心而无力,而此事对于林府却是大好事,黄、齐二府在军中皆有旧属,而我林府开国时统领的浔阳军与辛府统领的颖川军兵马连动,这调得久了,早已失去影响力,如今女儿嫁给了蜀国为妃为后,林府无异于虎添翼。”
“林府的门声故旧满布天下,这各州各府的布政、按察、知府还不知多少都是听命于父亲,怎么被你说得如此岌岌可危,且不说许师兄和父亲如今同在内阁,连这建康城的城防也在侯师弟手中。”
“这些都是些中下层官员,起不了多少作用,上有六部辖制,下有百姓小官角力,中有兰台寺监察,再说这吏部在齐国公手中,这官员任命之事还是要看吏部考核任命。”林逢生摆了摆手道。
“可羽儿,人说一入皇家深似海,羽儿还那么小,就要过这种风霜刀剑严相逼的日子。”高氏想到此处,不禁眼泪如雨下,林逢生性子温和,平时夫妇二人也极少口角,但只怕妻子哭,妻子母家高家虽然也算显赫,但是妻子的大伯高翔夫妇心狠手辣,岳父一家也是吃尽了苦头,妻子在娘家时倒连个富户家的小姐都不如,嫁到林府才过上几年好日子,心中又痛又悔,正无可奈何时,门外一声轻咳,林逢生听出来是父亲的声音,想必是丫鬟去报的信。
高氏连忙也取出手绢止住了眼泪,和丈夫一起迎接公公,进来的却是林国公并林维姐妹三人,林国公坐下道,“鸣鹤,这事不要怪逢生,是我作的主。”
“儿媳不敢。”
“羽儿是你亲生,你慈母之心,我也是懂得的,如果你实在不愿,我可出面退了婚约。”林国公深呼一口气道。
高鸣鹤看了看林维、又看了看林飞羽,见小女儿一件碧袄,头戴一只阳关三叠金钗,手扶着乃姐,面如朝阳,正是如花的年纪,却要过了西出阳关无故人的日子,狠了狠心,刚要出口,却见林飞羽抢着道,“娘亲,女儿愿意的,你不须烦恼。”
高鸣鹤一时泪未止住又如泉涌,只上前搂住两个女儿,林飞羽趴在母亲怀里道,“母亲,女儿虽不似姐姐那般学问见识,但是林府的女儿,做个贤妻良母、拢住丈夫的心还是有把握的,将来必为林府竭尽全力,至死方休。”
林维听到妹妹说了一个死字,不禁一愣,本就对妹妹替自己嫁给蜀质子就心有愧感,如今又添一层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