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马丽亚偏偏把人渣看成了黄金元宝
刚跳出深海，又跳进了火坑。
我知道有人可能会这样说我，怎么总是住进供体营里？
可是，谁让我的朋友马丽亚是供体营老板的恋人呢？我来安城的时候，也是马丽亚把我介绍到黄瓦供体营的，不过马丽亚的如意算盘没有得逞，她本以为把我打进黄瓦内部，以后周扬刻假印章，私自制造伪证的生意就会由他包揽了。谁知道，我根本就不打算帮马丽亚这个忙，因为我并不看好周扬和她所谓的“爱情”。
那也是爱情吗？这些年来，我看的书也不少，看的电视也不少，不论是朱丽叶和罗密欧，还是海岩的《玉观音》，我都没见马丽亚和周扬这样的也叫“爱情”，而且马丽亚爱得至死不渝，爱得天崩地裂，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虽然我并不是传统主义者，虽然我对三角恋婚外情并不是一棍子打死，可是，在我眼里，马丽亚爱上周扬就是不明智的。那就是一个低劣的人渣，也不知马丽亚为啥偏偏把人渣看成了黄金元宝，还爱得恨不得天天捧在手里，恨不得为这个人渣贡献出自己所有的青春乃至生命。
刚从外面旅游归来的马丽亚春风满面，她给我安排了住宿的地方，还异常神神秘秘地说，这次归来收获可不小。
我问她究竟有什么收获。
马丽亚附在我的耳朵上，这是她一旦有什么话憋不住的时候，经常采取的动作。
“我们这次出去，联系了好多医院的病人，有很多港澳台的，你知道我看见了谁吗？我看见了明星ZBZ来医院探望病人，人家是捐款来的，别看戴着口罩，我看得一清二楚，比电视上瘦，身材可真的好看！”
马丽亚一说话就失去重点，我想她肯定是想告诉我，这次出去，联络了好多病人，可以大赚一笔。可是却跟我说起了ZBZ，也许在她眼里，ZBZ比患者更能让她精神兴奋，她自称是Z的多年粉丝，这次得以亲眼所见，激动可想而知。
我的心思却没在ZBZ身上，我牵挂着我的安危。我说：“马丽亚啊，你可千万别打我的主意，我来你这儿可不想当什么供体，我只想过几天清静日子。”
马丽亚啐了我一口，说：“就凭你，我们还不要呢，别看黄瓦把你当宝贝，我们这里的供体，你自己去看看，外面那几位玩球的，哪一个不是腰肥体胖，要不是我和佘老大的特殊关系……”
我赶紧打住了马丽亚的话头，做人要知道好歹，能有个住的地方，能有个白吃饭的地方，还不是个供体，这样的日子，也就是凭着马丽亚的关系了。
2.我就知道这小子不地道接下来的日子可以说是风平浪静的，佘老大因为在避患者家属的控诉，一直不敢回供体营，用马丽亚的话说，在外面过着“流亡逃窜”的日子。偶尔回来一次，也是深更半夜，神不知鬼不觉回来和马丽亚亲热一番，第二天就又要去躲避。
这样一来，周扬来供体营的次数也就多了起来，当然佘老大这里的耳目也不少，所以马丽亚和周扬经常去外面开房，这样一来，马丽亚只要一走，就会把手头的工作交给我，然后交代我如何如何。还声明，要是佘老大来了，就说她出去联络患者或者联络新供体云云，要我把谎撒圆。
我当然懂马丽亚的意思，虽然我不赞成周扬和她的“爱情”，可是为闺密维护信誉还是一定要的，佘老大也知道我来到了他这里，表示出了很大的欢迎。虽然我并不清楚他那伪笑的面具下面是不是真的欢迎我，可是也能看得出他不是很反感我。
我这人也就这样一点心眼儿，只要不是明着对我摆冷脸，我都会感到人家没有敌意。
那天，周扬这个出售假公章的又来了，偏偏马丽亚出去联系供体去了，周扬看着我坐在马丽亚的办公室里，在供体营联络的网站里聊着QQ，没皮没臊地凑近了我：“贾妮，马丽亚没有找新的男朋友吧？”
我白了他一眼，知道他在没话找话。马丽亚对他的痴心，他比谁都清楚。这也是周扬这小子敢于四处拈花惹草的原因，因为他知道，即使他出轨了，找了个小四小五，只要他转头陪个不是，甜言蜜语一番，马丽亚爱情的魂儿还会跟着他转。他就是牵着马丽亚爱情的绳儿，他只要不撒手，马丽亚的方向标就不会转向。
对于周扬没话找话的搭讪，我没好气地说：“明儿我会给马丽亚介绍一个帅哥的，你放心，绝对比你周扬帅气，还多金，而且人家还不会吃软饭！”
我话中带刺，句句刺中周扬的要害。
我就想让他知道，他真的不咋的，世上的男人多着呢，个个都比他这个吃软饭的强。
“呵呵，贾妮，你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其实，你比马丽亚好看多了，你和马丽亚站在一起，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其实、其实我早就暗恋你了，就是说不出口来，怕你骂我——”
啪，我合上笔记本电脑，心里蓦地升起一股怒气，要不是早就知道周扬的为人，要不是马丽亚是我的闺密，没准儿我会被这等拙劣的“表演”
所打动，哪个女孩子不喜欢听这些逢迎巴结呢！而且还是一个长相不坏的男人。
不过，我是知道周扬这小子肚子里的汤水的，我要是真的动心了，他没准明天就会对马丽亚说：“你的朋友贾妮没有你的万分之一，她倒贴我也不要！”
所以，我对着周扬怒目而视：“你放尊重些，周扬，要知道我是会把这些话对马丽亚转述的！”
“别别，贾妮妹妹，当哥哥的开句玩笑，你还当真？贾妮，不过说实话呢，你可真的是块好玉，就跟蔺相如从赵王手里要回的和氏璧一样，你可真的是女人中的宝物。要不，大名鼎鼎的黑道老大黄瓦，也不会对你那么痴心。你知道不，黄瓦可厉害着呢，以前倒腾过军火和毒品，要是我有幸能在他手里做事，我真的不胜荣幸。”
周扬终于说到点子上了，原来他就是为了包揽黄瓦手里的假印公章，私造伪证的生意来和我套近乎的。我就知道这小子不地道，每做一件事都有目的。
我故意笑笑，摊开手，对他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动作说：“可惜啊，周扬，你真的生不逢时，时运不济，我刚刚和黄瓦掰了，他现在恨不得把我大卸八块呢。”
说完，我扔下张口结舌的周扬走了出去。
3.周扬爱你吗
佘老大官司的事情终于得到了解决，据说，佘老大赔偿了患方十七万才算完事，当然，对方的控诉也撤了。这样，灰头土脸的佘老大又一次回到了供体营。
通过几天的观察，我也摸清了销魂居的“道道”，就跟民意居一样，佘老大也设了两个门卫，也就是保镖，负责日常防止供体的出逃，以及接送供体等事宜，马丽亚在供体营就是一个老板娘兼掌柜。
其实佘老大供体营的运作情况更是心狠手辣，马丽亚亲口对我说，一个供体被切去了百分之七十的肝脏，上次那个得了子宫癌还捐献肾脏的供体，也是佘老大安排的。
佘老大挣起钱来，可谓分毫必争，为人狡猾。从我第一次看到他，他那伪笑的面具下面我就感到了这一层。
不过我也能看出，他对马丽亚是用了心的，比如，他在钱上对马丽亚极其大方，这也是他人性的Ｂ面。尽管我对马丽亚和周扬的前景并不看好，可是我对佘老大和马丽亚的恋爱态度也不是很支持。
马丽亚对于我的劝告，没有听在耳朵里，马丽亚说：“你说，我去爱谁？爱第一次那个穷酸的理货员，那可是我的第一次啊，人家都说，女人的初夜是最珍贵的，我一分钱没朝他要，我还满心满意地爱过他，可是他呢？既没有给我爱情，也没有给我金钱，我是两样都不沾。现在呢，周扬给了我爱，佘老大给了我钱，要说我最爱的，还是周扬，那是我的精神和肉体的双重追求，佘老大就是我获得高物质生活的另一追求！”
也不知道马丽亚最近的口才怎么变得这么好，听她说得一套一套的，还很在理，我禁不住提醒她：“周扬爱你吗？说不定哪一天，给你找个小五小六！”
我没说周扬骚扰过我的事情，说了只会让马丽亚醋性大发。谁说闺密间没有秘密呢？马丽亚爱得糊涂，醋也会吃得糊涂，保不准一生气，就把我从供体营赶出去了。毕竟，她也不是什么好人。
所以我只是善意地提醒马丽亚，马丽亚听了，用一种准备随时冲锋陷阵的语气说：“他要是找个小四，我就把小四做掉。”
看着眼前这个一听说周扬要找小蜜，就要去拼命的马丽亚，我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要真的那么有骨气，干吗不把周扬做掉呢？
西方的圣诞节，也就是12月25号，本来这个节日对我们中国人没有什么意义。可是最近几年，喜欢洋玩意的多了，圣诞节也开始盛行起来。
销魂居的佘老大突发奇想，召集了供体组织的人员，准备开一个大的party，见过世面的他特意把这次party命名为鸡尾酒会。
听着马丽亚哈哈大笑着，对我介绍佘老大的奇思妙想，我却暗暗寻思，多年不办聚会的佘老大，开办聚会肯定另有名义，只是不知道，这次佘老大请的是什么人来参加。
都说女人的第六感很准，果然，就在我心怀叵测地猜疑来的都是何方神圣时，我的意料应验了，黄瓦带着黄山亲自来赴宴。
当我在马丽亚的电脑视频上看到黄瓦走进大门口时，我忽然觉得天暗了。
即使是处在马丽亚的办公室里，即使他并不知道我在暗处看着他，可是我也觉得如同芒刺在背，无处遁形。这个男人有某种震慑人心的气质，即使他远在千里，你也会感到他的存在，好像随时在影响着你。
本来已经陪着马丽亚买好了衣服，马丽亚也给我买好了一件，可是我一点出去迎客的心思也没了。我告诉马丽亚，我不去参加鸡尾酒会了，我头疼，我腿疼，我腰疼，我心疼，我指甲疼，我头发疼……马丽亚开始还强拉着我参加，后来见我脸色不对，猜到了什么，我让马丽亚看视频：“这就是民意居的老板黄瓦，你说我还能去吗？”
“怕他啊，他又不能吃了你！”
我不想理会马丽亚，这个时候就是八匹马拉着我，我也不想去了。
看到我是真的不想去，马丽亚只好跺了跺脚，没奈何自己陪着佘老大去了。
我百无聊赖地上着网，加了几个陌生的QQ，聊了几句没意思，就又删了，然后又加，又聊，第一句无非是：“你好，你是哪儿的？你做什么的啊？”
千篇一律的问候，千篇一律的聊天，夜里半夜的时候，我发现我竟然同时和十个陌生人在聊，刚回答完前一个问的：“你是哪儿的？”
“我是贵州的。”第二人依然是“我是贵州的”。完全可以复制粘贴做回答。
我不知道我在逃避什么，我希望以聊天来忘记什么，可是偏偏有根神经在牵扯着我，让我睡不安，坐不住。最后我终于又一次打开了电脑上的视频装置，我看到了黄瓦和佘老大在谈着什么，接着是马丽亚故作矜持，故作高贵腼腆状地和几个小供体组织的头头寒暄着，里面的客人，除了民意居、销魂居，还有另外几个小供体组织的老大。他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说着自己的事情，无非是今天有个供体跑了，昨天有个供体由于手术感染，多在医院里住了几天，赔了。
4.黄老板，你别蒙我佘老大
看来，所谓的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这句话，也是不假的。只不过在老祖宗发明这七十二行的时候，不知道如今还有一行是做供体生意的。
我百无聊赖地看着这些男人和女人聊着，有些闷，其实这个视频是马丽亚偷偷告诉我的。它被放在一个很隐秘的文件夹里，是佘老大偶尔用来观察供体之间有什么“密谋”，会不会集体逃跑而安装的。
马丽亚在一次无意间发现了这个视频文件，她还发现了在各个供体宿舍里，几乎都秘密安装了视频，这些视频曾经是马丽亚秘密观察小莲的“秘密武器”。
我在暗处观察着黄瓦，他依然精神矍铄，依然沉稳而气定神闲，依然不怒自威，带着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可是，此刻的他，在我眼里却是陌生的，我和他的感情好像已经是上个世纪的梦了，虽然偶尔进入梦乡的时候，我的心是疼的。
佘老大好像和黄瓦有什么事情，皱着眉头，神色颇为凝重，当客人们都已经醉醺醺的，拿着话筒开始唱卡拉OK的时候，佘老大悄悄拉着黄瓦，走过一个楼道的过道，进入了另一个房间。
大厅里已经没了佘老大和黄瓦的半点影子，只剩下歌舞升平的一帮人，唱的唱，跳的跳。
对于黄瓦和佘老大鬼鬼祟祟的举动，我真的是充满了好奇。他们要去密谋什么呢？他们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难道，供体营里还有一个密室？
我在文件夹里胡乱找着其他屋子的视频文件，最终，在一个从来没有打开过的名为“密室101”的文件里，我看到了离开了众人的黄瓦和佘老大。
室内的环境比较寂静，狭小的房间里只放着两把老式的老板椅和一个老式的酒柜。然后就是光秃秃的四壁，佘老大从酒柜里拿出了一瓶酒，看起来应该是年代久远的陈酿，佘老大斟上一杯，递给了黄瓦，说了一句什么。
我调高了话筒的音频，只听到佘老大说：“黄老弟，最近我这里走了一个供体，你知道是谁吗？”
黄瓦哈哈一笑，只说了一句：“我那民意居也少了一个，佘兄不要紧张，和你走的正好是兄妹。”
短短几句话，把我听得一惊一乍，虽然已经是冬季了，可是汗珠子密密麻麻从背上渗出来了。这两个男人，在这个密室里打哑谜似的说事，究竟是何用意呢？
他们说的肯定是霍东和小莲无疑了，我还听马丽亚说过，他们的出走，是由于小莲用了几万元钱，赎回自由身的。只是不知道他们的出走和这两个老板有什么密切的关系。
“黄老板，你别把我佘老大往傻里蒙，我难道不知道小莲在我这里的用意吗？”
佘老大细细抿了一口酒，继续说：“当年小莲来的时候，我就觉得可疑，那么漂亮的女人，生性又比较开放风流，完全不用靠出卖器官挣钱。后来我果然猜到了，她是你安排在我这里的密探。要知道，一个供体配上一个患者，是十几万人里才会碰上一个的，而小莲又是患者比较稀缺的血型，这种血型很难找到匹配的病者，可是她偏偏要在我的供体营里住下来，我真的很奇怪。”
“那你为什么收了她呢？”面对佘老大的诘问，黄瓦好像并没生气，还一团和气地说。
“后来，主要是我这里的男供体们快待不下去了，呵呵，你知道，男人是离不开女人的，很多男供体出去上网吧，上酒店找刺激，我怕传了病带回来，从而影响供体的质量，所以，我就留下了她。”
佘老大说完，用一种得意的目光看着黄瓦，那意思是说，老弟，你的密谋早就被我揭穿了，我只是将计就计而已。
黄瓦也不生气，只是低着头由衷地赞叹说：“还是佘兄高明，我当初咋没想到这一层呢？哈哈，过去的事情，既往不咎了。”
黄瓦很痛快地喝了一口，声音也好像受了酒的感染，透露着一股劲道：
“佘兄既然说了明话，我也不说暗语了。我只知道，霍东也是你派到我身边的卧底，他可在我的供体营打探了好多消息呢。你上次给三甲医院做的那个换肝的手术，还不是我们先得到的消息，恰好霍东的血型和那个患者很匹配。后来霍东故意去小诊所，自己注射了10μg／kg／min的多巴胺，加大了血压，后来那个病号还不是属于你们了。”
黄瓦埋下眼睛，低觑着佘老大，佘老大先是一震，接着也是大笑：“过去的事，既往不咎了，呵呵。你把霍东放出来，我把小莲也放走，都是不肯把‘敌人’留在自己身边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