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时,父母常买各种文摘杂志回家。
最初我只认得二三字,只挑拣文摘中字数不多的笑话来看。随年岁渐大,杂志上刊登的文章也常用来打发时间。
我的世界极为安静,少时,也无多少玩伴。玩具也不再成为能打发整日时光的玩物,但文字有一种可摄人心魄地力量,能够让人忘却时间,像指尖流沙无声流淌。
咀嚼字句时,彷佛沉入另一个世界,耳边万籁俱静。
恍然间,便一日而去。
我认字认得早,但却不会书写,直到面临上小学时候,我才被外公一笔一划教着写自己的名字。
那时小学有一场走过场的面试,主要测试儿童有无智力障碍,其中一项测试便是写自己的名字,以及认几个常用字和画册子上的动物,还有几项简单的十以内的加减法。
许是受幼稚园影响很深,在幼稚园大班时,我被老师们任命为班长,总管其它小朋友,除却沾沾自得外,少不得开始竭力模仿大人!
要说能力,我其实并无多少。
只因外婆是个热心善谈的人,与幼稚园老师们的关系颇好。我那时小小的,一双眼睛又大又亮,不乏可爱之处,兼之比起其他调皮捣蛋的儿童,我显得分外乖巧听话,是以老师钦点了我,接任班长一职。
幼稚园的班长实则是个好听的虚职,主要负责管小朋友乖乖睡午觉,而且自己有特权可以不睡!
我虽是班长,但在幼稚园班中合得来的玩伴不多,唯一玩伴今已忘却姓名,约与我同年,只记得她留着一头过耳的短发,每一天,额前发上都别着一朵有小红花的发夹。
每日我同她放学后形影不离,也曾去她家玩耍作客,她外婆(或是奶奶)亦是书中常书写的慈祥老妇。
但她是北方人,后不久不知是回北方去了还是因什么原因转了校,此后便失却了联系,再无音信。
过不久,我年满六岁。
国|家本规定年满七岁以上方可上小学,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父母许托了什么人,多花了几百块钱,在我六岁半的九月份便同七岁整甚至八岁的孩子们,一同开始上小学一年级,因此,此后上学我总是比班上人小上一岁或半岁。
小学自是与幼稚园截然不同,而老师们也不如幼稚园的老师们对我亲睐有加,一直到我三年级也未曾担任过班级上的班干部,好容易四年级当了一次一道杠的小组长,还没来得及向人吹嘘呢,没几个星期却换了组,我又被打回“平民”了。
在儿时,我总认为当上了“班干部”便与别人不一样啦!只可惜三年级以前,成绩中等不显,老师也不曾注意到我。
从前小学时代的课程十分有趣,许教育部尚在磨合时期,因此每一个新学期课程都在变来变去,那时候有手工课,老师要求自带针线和小布块,不论班上男男女女都学着缝衣扣,在布块上绣花、绣小动物,如今想来是一件极为有趣的事!
甚至高年级还有烹饪课,但不幸得是,到我们能上烹饪课的年纪,许教育部认为动火、动煤气不安全,因此便将此课剔除。
对国|家的教育部门而言,我们不过是一群试验品,恰巧赶上各种改革,显得十分不公平。
例如:每年学校春秋组织春、秋游,低年级只能去附近公园玩玩。高年级生就去得很远,先不提会去青城山、峨眉山等地爬山郊游,甚而有时条件允许会去首都等地远游,但到了我们成为高年级生时,一纸明文,“不安全”三字再次将其全部否决,学校连去附近公园都懒得带我们出去了。
四面的围墙和栏栅像是个铁笼子,把我们牢牢关在里面,顺带的,一些艺术课也被取消个干净!
显然,在这方面,没有人会去咨询小学生的意见,除了被动接受外,毫无办法。
写到这里,我恍然想起了,前阵子构思的一本尚未成型的小说,但因诸多原因因此中断创作,但其主人公有一句颇合此刻描述情景的话,因此借来一句:“世界上的人其实不多的,多的是被人圈养在无形笼子里待宰的牲口,最可怕的是,活在笼子里的你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以为自己是自由自在的。”
当然不是狂轰乱炸,自以为使得所有人对自己感到害怕,反|社会反|人类那就是所谓的自由了。
真要从旁观者的上帝视角形容的话,地球就是个笼子、太阳系是笼子、就连宇宙也是个笼子。
天地之间,无形的笼子无处不在,只区别于大小不同而已。
就像鸟能飞上天空,却飞不上宇宙,永远逃不开地心引力的束缚。
大多数人终其一生像是困在水里的鱼,仰望着广阔无边的天空,想要飞,却飞不起来;
又有无数人,拼尽全力试图飞上天空,想要摆脱待宰的命运,努力变得像个能掌控自己命运的人。
而那些只是傻乎乎空望天际浮云,连翅膀都不想扇动的家伙,多半是条废咸鱼了!
看到许多人说“我也想过写文的,也曾构想了一个宏大的世界,等临近动笔时才发现这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我做不到,我驾驭不了那个庞大世界”,所以,理所当然地选择放弃。
虽则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但干下的事和心里想的也差不离。
一句简简单单地“我做不到”的借口,把最后一点儿想要努力的心思都抹杀干净了。
万物灵长,为人。
可人的另一面十分可怕,为自己找得理由和借口,加起来别说绕地球几圈了,恐怕比起宇宙黑色的底幕还要大、还要漆黑可怖!
特别的是幼年时,遇事懵懂不知,对自己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却不自知。
国人总是对孩子关于性别、繁衍啊相关的问题时避而不谈,就好像小时候每当电视剧里男女主角亲吻,父母会捂住我的眼睛,告诉我是不能看的!
就好像长辈、父母告诉我,女孩子的身体是不能给男孩子看的。
一旦问为什么呢?
他们便会装作生气的模样来恐吓我:“记住就是了!问那么多干嘛!”
有思想的都是叛逆的,你越说不能做,反而因好奇想要做做看。
虽则那时年幼无知的我,大约连男女之防都不大明白,但那件事的确是在心里划了一道痕,即便随时日久远,接了痂,愈合了,到底留下了痕迹,抹不去。
至今仍时而想起,后悔是自然的,但岁月,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
那时不懂,现在的话若不是年龄受限,即便已“无知”、“儿童好奇”的理由,也已称得上是一项犯罪了!
因我的乖巧安静,使得班上一个性格恶劣的男生抓住我的弱点,威胁于我,最无能的是,我除了默默忍受他的欺负外,不知该怎么办?
只有在实验室中上课我才与他是同桌,而我在他的哄骗和威胁下默默就范,我隐隐约约也觉得那是件不好的事,但对此既不敢告诉老师,更不敢告诉给家长。
后来年纪大了,总算懂得一些,但由于那本身是一件羞于言齿的事,更不敢言。
在小学时代,除此一事之外,我内心开始遭受到巨大的转变,从小被长辈们捧在手心上,到幼稚园时也被老师们因乖巧安静,使得她们不会多费心在我身上,因而被她们所夸赞。
自我认知中,觉得自己是比班上的小朋友都强的角色,但残酷的现实却是小学老师不在喜欢我,赞扬我了,甚至忽略起我这个人来。
我更像是班上的透明人,既得不到老师的称赞,也得不到批评,而每每新年伊始,家庭聚会,长辈、父母在一些不怀好意地亲戚刻意相问下,显得尴尬、敷衍,我便觉得这是自己的错。开始自暴自弃地认为自己是个没用的家伙!
为什么别的小朋友能得三好学生?能当班长?而我不行呢?
待适应小学生活后,我那时是十分自信的孩子,自然变得积极,努力举手回答问题,试图让老师注意到我,之后却发现自己回答不出感到窘迫,而同学们也会对我进而嘲笑。
老师的眼神变得烦躁、不耐、不屑,那样的眼神我识得,家长们在生气时也会出现相差不多的眼神。
敏感的我私自断定因我之过惹得老师生气,努力表现得乖乖的,也不敢再举手。
彼时并不知反倒如此,走上一条越来越错的路。
我表现得再“乖”,再“安静”,也无法得到老师的夸奖,开始终日惶惶不安,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羡慕着能得到老师夸奖的班干部们,因此,我傻乎乎认为只要能脱颖而出成为班干部,就一定能得到夸奖了!
我得到夸奖,长辈们也会开心,不会生气,这显然是对自己好的一件事。
我的小学班主任曾在一节课上,在我做练习册上的题时,突而对我说:“你就像是癞蛤蟆,戳一下才跳一下!”因周遭同学发出低低地对我的呲笑声,我当时感到极为羞愤!
甚至内心中对班主任产生了名为“怨恨”的情绪,心里一味气愤地想:“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为什么要羞辱我?”
自然,凭心而论,一位小学教师可以批评、指出学生的错处,但不该用如同“癞蛤蟆”这种不恰当的比喻,这样的词语明显含有侮辱性,即使是无心之失也不应当。
仿一语成谶,此后我的人生的确是形同“戳一下才跳一下”的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