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正在和图阳谈话吩咐的周重宫见到被周鸣带上来的自家母亲,脸上并无意外之色,倒也丝毫没有责怪周鸣的意思,对着图阳挥手劝退后,静静坐在靠椅上等周老太太“发问”。
周老太太走进房间坐到周重宫的对面,直奔主题。
“你要死了?”周老太太直接了当道。
“是的。可能就这两天的时间。”周重宫回答道。
“事情都安排吩咐好了?”周老太太接着问道。
“大概都打理好了,可能还有一些机密需要三弟过来我亲自告诉他。”周重宫道。
一时间,母子两人就如此镇定地对答着,周鸣站在旁边听着却是胆战心惊,像是过两天会死的是不大伯而是自己。
聊了一些关乎神良府和周家的安排事项,周老太太忽然停了口,双眼凝视着对面的周重宫而并不说话。
“母亲?”周重宫道。
“为什么?为什么我周家每个子孙都要遭受横祸?为什么我们周家的男子都不得善终?”周老太太忽然低头自语道。
什么?周鸣被周老太太的话惊讶到了。什么叫周家每个男子都不得善终?
“奶奶......您这话是?”周鸣问道。
“周鸣......”周老太太抬起头看了看自己的孙子,眼神里全是周鸣未曾见过的痛苦神情,又转过头正视自己的大儿子。“你早就知道了,对吧。”周老太太道。
“我知道,母亲,我早就知道了。至于三弟,我们虽然没有明摆着说过这件事,但周家历史和族谱他记的比我还熟,他也应该知道了大概吧。”周重宫同样是一副悲痛的神情道。
见周鸣一脸的不解疑惑,周重宫耐心解释了起来。
自本国文迦国成立两百多年之后,为了协助政府的工作以及协调国内外、贵族与平民、控元人和普通人之间的关系,尚且还是一个小国家的文迦国总理授予了几个国内有势力的家族一些职位与权力,成立了神良府、神德府、神轲府三府,但是为了避免一家独大造成专制独裁,每一府都不止一个家族在管理。然而每个家族都极其渴望独立,同时也互相看不惯另外几个家族的管理方式,于是明争暗斗之下,周家的当家在多年后终于独统了神良府,掌握了独权。当时政府和贵族的势力已经无法与神良府周家相持衡,也就做不到“斩草除根”,便就妥协默认了周家的地位,不过他们强迫周家签署了永远服从归属于文迦国,不得独立为王的条约。当时周家的当家领袖也是顺势给了自己一个台阶——如果真要夺位那他族训是为国效忠的周家便真成了千古罪人,况且他也并没有真正想要获得多大的权力,于是当家签署了这份协议。
自此,周家每代男子的出生都意味着一个悲剧——没有一个周家男子归土善终,而且这么多祖祖辈辈下来,周家子孙逝世的时间有越来越早的趋势,周老太太的丈夫,也就是周鸣的爷爷是在其四十多岁的时候被灵兽毒液所伤,最终不治身亡。现在的周重宫四十五岁,周承理四十岁,而周鸣的父亲周凡遥“死时”四十二岁,这样看来剩下的两兄弟也没有几年时间了——周重宫此时的现状便是证明。
“可是,为什么都会早亡?巧合?”周鸣问道。
“不是巧合,不可能一个巧合会持续两百多年。”周老太太道。
“那是?”周鸣迷惑道。
“是诅咒。我们周家被诅咒了。”周老太太道。
诅咒?这是周鸣从未想过的字眼,现如今虽说有控元人的存在,但这个世界总归是相信科学的——科学技术证明了控元人是普通人的基因突变,而“诅咒”这一归类于玄学的东西,周鸣不能想象,更何况这两字还是自神良府前当家周老太太的口中说出,周鸣更加难以置信了。
周鸣虽然对此不予认同,但一想到入月刀里孔诗文的存在,这一事实又似乎打破了自己的认知。
周鸣脑子里现如今一片混乱,眼神望向大伯周重宫,却也得不到答案。
“我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但是这就是事实,我们周家的男性在一定的时间绝对会死,这也就是我为什么一直不成婚,不要孩子的原因,我并不想让我的孩子也面临这样的境况。三弟虽然有妻儿,但幸好幽悦是个女儿,只是没想到,周鸣,你......”周重宫道,没说完的话消失在沉默中。
周鸣知道大伯周重宫要说什么,自己身为周家的男性子孙,如果真有诅咒这回事,那么他也是逃不掉了。周鸣脑袋里天旋地转,自己的生命被硬生生刻在了时间上,现在正处在倒计时的状态。
房间内三人此刻皆是惆怅抑郁状,不过先回过神来的还是周老太太,她发现了办公室外的另一人。
“承理,你进来吧。”周老太太道。
推门而进的人确实是三伯周承理,看他的脸色暗沉,想必其已经在门外站了一阵了。
“你都听见了?”周老太太道。
“是的。而且这件事我确实也猜到了。”周承理答道。
“为什么不进来?”周老太太问道。
周承理不语。
周鸣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三伯不想解释的原因。刚开始到神良府的时候,就不时听见一些八卦,有助务员在说、也有家里的佣人在说,说神良府什么时候会委任培养下一名当家。在周鸣回来之前,因为大当家周重宫没有成家也就没有儿女,只有周源周期两名养子——养子是不可以成为神良府本家的领袖,二当家周凡遥与恋人逃婚,也就不知晓其踪迹,如此下来就只有三当家周承理有一女儿可以培养为下一任的当家人。
三当家周承理虽然并没有想要将自己的女儿必须送上下一任当家的念头,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女儿会是下任当家已经在事实的基础上深深地扎进了周承理的脑海,可没曾想到,二哥的孩子会回来。人都有私心,周承理也不例外,原以为自己女儿才是周家的独苗,却没想到周鸣身为直系周家子孙的身份给了周承理危机感。这原本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就因为周鸣这一“小插曲”而变得飘忽不定。
但在这之中烦恼的却只有周承理一人,妻子并不想让女儿身负重任,母亲和大哥将两位后辈都同等对待,而女儿周幽悦也并未对神良府当家的位子产生多大的兴趣。既然如此,周承理也没有什么好说,便想着一同培养两人,真正有实力的就成为下任当家。在带周鸣熟悉神良府各项事务的过程中,周承理也多少承认了周鸣的能力,但心里的落差感还是存在着。
或许是还存有一丝希望,周承理时时试探关注着母亲周老太太和大哥周重宫对下任当家的意愿,这也就是刚才为什么周承理要“偷听”房间内三人对话的原因。不过现在偷听了之后,可能反倒会庆幸周幽悦是女儿身吧。
四人都心知肚明,但也没有人去戳破。周老太太叹了口气。
“算了,有什么事?”周老太太道。
“这里有一份文件要大哥签。”周承理拿出一份文件袋道。
周鸣接过文件袋递给周重宫,周重宫翻开来看了看,又把手上的文件递回给了周鸣。
“周鸣,你看看这个合同,上面的受益人写你的名字同不同意?”周重宫说道。
周鸣拿过文件一看,上面顶行正中写着“元力元气实施转移赠与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