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点名的慕青川愣了一下,缓缓的抬起头,看向皇甫徵。
到底是久经沙场的将军,临危不乱的气势还是有的,即便到了此时,明明知道这一局,他已经输了,可面上还是平静如斯。
低沉的嗓音很好的掩饰了,那微弱的颤抖,“殿下,这禅位诏书可不是红口白牙,说说就行的,想必诸位同僚也想见见这诏书吧。”
慕青川在朝中的追随者也不在少数,这一声“殿下”,很显然就是不承认皇甫徵这个皇帝。
毕竟皇甫徵当年犯下了大错,这皇位究竟是怎么得来的,一些朝臣自然是心存疑虑的。
慕青川的话音一落,萧冲就第一个站了出来,萧冲身居兵部尚书要职,众人皆知他与慕青川的交情,如今这皇甫徵一回来,第一个发难的就是慕青川,那么下一个就有可能是他这个掌管军饷的兵部尚书。
“慕将军说的没错,且不说是否有这么一道诏书,就算是有,我等又怎知这诏书的真假?就算是真,谁又能证明这诏书是皇上自愿写下的?”
要说这萧冲,能坐稳兵部尚书的位子,又和上官家做了亲家,自然是有几分手段的。
可他的话音刚落,想要附和的人还没来的及开口,随着一声金属击石的声音传来:“铿!”,便是一道沉怒的声音,在大殿门口响起,“本候能证明!”
众人循声望去,墨云珏一身玄金铠甲,腰间的玄玉腰封象征着,他曾经无上的荣耀。宛如天外来将一般站在那,月光打在他的头盔上,发出清冷的光。
而墨云珏的身后,借着月光众人看的清楚,黑压压的一片,身着玄色军甲的士兵,铺满了整个禁宫。
军队中高高举起的旗帜上,红底的军旗上,黑金丝线绣着一个大大的“安”字,十年前的“安”代表的只是定安伯府的私兵,可是如今,殿中的人都知道,这面军旗是属于安西候墨君麒的征西大军,整整十万大军。
看到墨云珏,慕青川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龟裂,他的慕家军有一大半还守在桃花谷,而他手中的十万大军,早在半月前就已经开赴晋州,抵挡白宗瑞的人马去了。
如今的他,就像是一只失去了爪牙的野兽,面对群狼,就只剩下垂死挣扎的份了。
墨云珏几步来到皇甫徵面前,一撂铠甲,双膝跪地,“臣参见皇上!”
皇甫徵当年诈死是,也的确是受了重伤,加之假死药的毒性,身子已基本被掏空了,若不是有夏知暖在三生庵悉心照料,怕是就没有命亲自报仇了。
“云珏快快起身,何须行如此大礼?”
墨云珏起身,像是在讲故事一般,徐徐说道,“当年还是太子的皇上,被定为弑父夺权的罪人,太子妃和世子又被害,也成了罪人,当时还是梁王的以清,他一位小世子已经过世,为了安葬小世子,他登基后的第一旨诏书,便是将小世子皇甫山过继到自己的名下,并赐名玉麒,以应中原乃是麒麟之帮。然而当年葬身火海的太子妃,我的妹妹墨氏云意,她拼尽了自己最后一丝力气,只为保护她的骨肉。”
墨云珏说道这里,看向主位上的人,皇甫徵瞪大了一双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张了几下口,却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皇上没有听错,您的世子,您的玉麒他还活着,臣,不辱使命,更没有辱没世子身体里,皇甫家的血脉。他六岁习文,七岁习武,十岁便能将兵法倒背如流,十三岁随臣出征,杀敌无数,十五岁挑战西金大将金戈,还顽皮的挑开了他的腰封,让金戈当众出丑。十八岁担当主帅,带领征西军,击退西金进犯之军,如今官拜一品军侯——安西候。”
其实墨云珏说道十五岁挑战金戈的时候,众人就已经明了,他说的就是墨君麒了,可是当他说出“安西候”的时候,慕青川还是明显的感觉到,他心里那最后一点希望,崩塌了...
看了眼殿外黑压压的军队,又看了眼主位上激动的不能自已的皇甫徵,一颗悬着的心,这下子终于可以放下了,因为他很清楚,他已经不会再有机会了。
人家的大舅哥,带着他亲儿子的军队,来给他保驾护航了,这个大殿里的人,就算是谁心中还有什么疑惑,又有谁敢说出来呢,人家讲故事的,可是皇甫家的开国功臣,一等国公爷墨云珏。
皇甫徵本以为已经失去了一切,活着就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手刃了宫角,给父皇,云意和山儿报仇,今日他知道了,他的山儿还活着,而且是那么的优秀。
这让他本已如死灰一般的心,又燃起了活下去的希望,眼前浮现出山儿小时候的模样,那个时候,山儿才刚满三岁,刚刚展现出一个男孩子淘气的天性,还没有三尺高的小人儿,竟然就爬到门前的老槐杨上去掏鸟蛋,还让云意好一通教训...
“我的山儿还活着...我的山儿还活着...云意,你听到了吗?我们的山儿还活着,是你把山儿还给了我,云意...”皇甫徵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又是哭又是笑的,像个小孩子一般。
墨云珏剑眉倒竖,怒喝一声:“宫角!父皇的命,云意的命,还有以清的命...是时候还了吧!”
闪着寒光的钨铁重剑,直指宫角的咽喉。
宫角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冷沉如冰霜一般的眸子,注视着皇甫徵的那张盘龙金椅,突然大笑出声,那笑声中透着狂妄,狰狞,还有无尽的悲凉...
“哈哈哈...慕容家到底是输了...一千年前,输给了皇甫...啊,不对,应该是轩辕峻,三十年前,输给了轩辕成,如今又输给了轩辕徵...终究还是输了...不过,轩辕徵,你错了,太子府的火,是云意放的,她将自己置于死地,就是为了保住你的血脉...”
“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我要去找云意了,她已经孤单了二十二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