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项川带着一个瘦小的护卫,来到了春歌的行帐外。
“青云公子,”
“进来吧”
春歌的声音依旧沉冷,透着几分威压。
项川像拎小鸡子似的把人拎着进了行帐,噗通一声,丢在了地上,春歌扫了一眼,眸光微闪,“项将军,你是想告诉我,就是这个骨瘦如柴的小护卫,伤了我家公子?”
项川也有些不愿相信,就是这个长的跟猴子似的玩意儿,隐在护卫之中,伤了千寻。
“正是”
春歌转而面向匍匐在地的男子,仔细的打量着,
“抬起头来”
男子抬起头,一张瘦长的脸上,一双贼溜溜的大眼睛极为醒目,不大的鼻子下一张大嘴,唇薄如纸,最为让人不舒服的,便是那齐平的下巴,就像是被人拿刀齐刷刷的削去一般。那一对耳朵还真的如猴耳一般,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极是别扭。
春歌抿了抿唇,情绪也缓和了许多,问道:“叫什么名字?”
“长右”
春歌有点想笑,这名字起的倒是实在。
“为何刺杀侯爷?”
长右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受何人指使?”
依旧沉默。
春歌也不再追问,“行了,把这个给他吃了,待下去好吃好喝的服侍着吧。”
长右倒是听话,毫不犹豫的就把药丸吃了,项川刚要拎着,春歌便轻咳了两声,项川便冷冷的喝了一声,“走吧。”
一番折腾之后,天也渐渐放亮,起身往千寻的行帐走去,恰巧在帐外遇见了弱水。
弱水福身施礼,“见过公子”
“弱水姑娘不必多礼,”
弱水将手中的食盒递给春歌,“这是少主吩咐的灵芝鸽子汤,弱水就不打扰侯爷休养了。”
“有劳姑娘”
弱水转身离去,看着渐渐走远的身影,春歌耳边响起当年那个稚嫩怯懦的声音,“参见少主”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弱水,瘦小的身子裹在一件,已然不能遮体避寒的单衣里,半个身子都躲在母亲的身后,声音低的恐怕只有她自己听得见。自己还未说话,重阳便窜到了弱水面前,吓哭了弱水,可是,弱水死死的咬着唇,怎么也不肯哭出声音来。
“弱水,你喜欢大海吗?”
弱水抬起的脚,就这样悬在那里,整个身子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动弹不得。
这是春歌与弱水说的第一句话,她还清楚的记得,弱水看到自己在海中遨游时,那发光的眸子。
“公子见过大海?”
“没,一直想要去看看,只可惜不得机会,等我们到了海城,弱水姑娘可要替我寻一处看海的好地方。”
弱水眸中那抹希冀的光,转瞬即逝,“弱水自会在龙城恭候公子尊驾。”
春歌有些内疚,可是她不能至那么多人的生死于不顾,更不能至龙城于不顾。
“一言为定”
弱水远远的福了福身,转身离去。直到走回帐中,耳边还在回荡着那句,“弱水,你喜欢大海吗?”
记得自己那是第一次看见,一个人可以如鱼儿一般在海中遨游,那日从海中一跃而起的青云,宛如那传说中的人鱼公主。
自己出了木讷的点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转眼间,自己便是一阵眩晕,落在了海水中,溺水的感觉让自己感到恐惧,就在自己开始下沉的时候,一只温暖的手,将自己拉出海面。
“现在呢?还喜欢吗?”
这时自己才知道,当时青云是想要告诉自己,在喜欢之前,要先学会敬畏。
那是自己有生以来,最大声的对一个人说话,“喜欢!”
那时,青云笑的宛如灿烂的朝阳。
天已经渐渐大亮,帐外的护卫随从开始忙活起来,嘈杂打断了弱水的思绪,回过神的弱水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青云…”
十八年来,她心中的愧疚和自责,从未消减过,越是思念,那份没能相伴左右的愧疚,就越是疯魔一般的生长,将那颗麻木的心,紧紧的缠绕。
天空已经大亮的时候,行队浩浩荡荡的出发了,这一路很是安稳,楚天香一直窝在自己的马车里,春歌去请了两次,都被以头晕打发了。
千寻则被勒令安静的躺在马车里休养,就连如厕也都在马车里解决。千寻只能乖乖听话,她相信,如果自己此时不听话,那么以后的日子,将会十分的凄苦…
眯着眼睛看着在一旁,死死的守着自己的,随时准备着将手中的信鸽放飞的灼华,千寻出了继续睡觉,还真的是无事可做了。
春歌骑着马靠近千寻的马车,“公子,长右让我给传个话,说水里的蝮虫太多了,让您尽快想个办法。”
“项川可有怀疑他?”
“没有”
“那就好,到了下一个城,让他先行赶往海城,务必给我找到那个叫白螈的男子。”
“是”
千寻则闭上了眼,思索起长右所传的话来,水中的蝮虫太多了?长右本就在南楚,此次也一直隐在楚天香的护卫中,那这水就应该是楚天香的封地滕州卧阴河,蝮虫…难道是指那噬骨水蛭!
千寻嘴角微扬,长右这是在告诉自己,那噬骨水蛭的根源,就在卧阴河,而此次的疫症,就是楚天香的阴谋。
千寻想着那个猴精猴精的长右,突然很想见见他了,即便每次见过他后,自己都会做好几天的恶梦。
“进了城,便带长右来见我。”
灼华没有应声,而是过了许久,才飘出一句,“安息香可不多了,你确定要见?”
千寻的嘴角抽了抽,回想起自己每每见过长右后所做的恶梦,就觉得脑仁一抽一抽的疼。
“那还是算了吧”
千寻还是妥协了,这一路辛苦,她可不想再做几夜的恶梦。
还未到黄昏,行队便到了城门外,由于是座小城镇,大部分的人都留在了城外,只有千寻等人进了城,落脚点自然还是驿馆,驿馆虽然小了点,不过有先遣队来打过招呼,自然已经焕然一新。
驿承是个瘦弱的中年人,下垂的眼角儿,几乎快把那双眼睛遮了个严实,笑嘻嘻的恭迎在驿馆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