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很命大地被子清救回来后我就浑浑噩噩地时睡时醒，迷糊中我似乎在马车上呆了一段然后就是大段的空白。这次醒来感觉有点不同，除了精神好了不少外，更重要的是好像挤了很多，扭头果然看到身边躺着一个人。侧支身坐起看着他，这人怎么连睡着的时候都把眉锁得紧紧的。忍不住伸手去按在他的眉心上，然后顺着鼻梁滑到他挺拔的鼻尖上，忽见他眼角竟有几条淡淡的鱼尾纹，真是岁月不留人了。这岁月的痕迹无论怎样抹也抹不平。
他蹙了蹙眉，长长的睫毛动了动，却没有睁开眼。奇怪，这人什么时候开始睡得这么安稳了，以往手还没滑到鼻尖就醒了。话说，他怎么会在我身边的呢，而这里是......看了看周围的摆设却是完全的陌生。他的脸上泛着潮红，“醒醒——”摇了他很久才见他慢慢地睁开眼，那双眼竟布满了血丝。
他双目无神地看了我很久。“应一应我好吗？喂喂——”无论怎么说，他依旧空洞地看着我，那眼神让人直发毛，拉起他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下一刻却猝不及防地被拉着倒在他胸前，他的双臂紧紧环在我腰间。
“痛吗？”
“痛......很痛......”他把我紧紧地抱着，低柔而沙哑的说，“原来我们还活着......还活着......”
“是......还活着......活着真好......”环着他的腰泪止不住地淌。
“你们都醒了？”
一个中年的大娘端着药进来，我不大好意思地从他怀里钻出来，那大娘温和地笑了笑，“喝药吧。”
“谢谢。”扶着容若坐起，接她递来的碗，“请问，这里是......”
“我们家先生是公子府上的西席。寒舍简陋委屈二位了。”
“原来是在梁汾兄家里。”容若豁然笑道，“有劳嫂子了。”
“原来请了梁汾兄做他们的老师呀。”梁汾的家虽是简单但很舒服。
“你们就安心地在这休养吧。有什么需要的就尽管提出不要见外了。”顾大娘朝我们温和地笑笑出去了。
“刚喝过药快焐一身汗就好了。”说着把他摁进被窝里正掖着被子。
他拉住我的左手把袖子往上一捋便露出一圈淤青，皱着眉沉声问道：“怎么弄的？”
“不知道。”不敢看他的眼把手抽出拉下袖子，看到手腕上那乌黑的淤青也可以想像到脖子上也大概是乌黑一片了。
“不知道？”他狐疑地坐起撩起我散开的长发，当他的指腹碰到脖子时我惊恐地避开，他一把扳住我的肩眼神锐利地沉声问：“老实说，这怎么弄的？”
“我......可以不说吗？不要问好吗？”我惴惴地看着他，实在是难以启齿。
他的眼神锐利而带着寒气，紧咬着牙关说：“快说——”拗不过他，也只好一五一十地说了，“就是这样了，如果子清来迟一会我就真的见不着你了。”
“咳，也幸亏子清把你送走了——”他的脸色缓和下来，把我揽进怀里长叹道，“你那时候是在子清的雅筑里，就在你们离开不久雅筑就起火了，里面的人一个也没能逃出来。”
听了这话才知道我是从什么旁边擦着过来，“天啊，还真惨，竟一个也没能逃出来。”
“至少你出来了。”他把脸埋在我发间，不断地吻着我的脖子，“当我听到着事的时候还以为你也......咳，不说了，现在你又回来了......又回来了......”
“好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快进去焐汗。”替他拉好被子，“你家主子回京了，你什么时候回去？”
他眼神黯了黯，淡淡笑道：“告了假，等病好了再回去。哎，我还宁愿它好不了了......”
“胡说！”瞪了他一眼，“给我快点好起来——”我真的不敢想来年的五月，他还风华正盛，谁会相信来年的五月三十便是这正值盛年的生命走至尽头的时候呢？越想心就越慌，泪禁不住地落下。
“不哭了，不哭了......”他从被子里抽出手把我拉近身边安慰道，“傻丫头，我不是那意思，只是不想那么快回去罢了。瞧你哭得雨打梨花的，呵呵——”
“我才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总然给我快点好起来。”把他的手塞回被子里，在他身边躺下，“不想那么快回去也不一定要把病给拖着，我们可以在这里好好游玩一段时日，就说是疗养好了，如何？”
他侧过身笑道：“我们竟想到一块了，呵呵——真是心有灵犀。”
“啐，油嘴滑舌。”笑着睨了他一眼，“那你要快点好起来才行，我才不要跟着一个药罐子到处跑。”
“好，到时且把俗事抛开放浪江湖。”
“放浪江湖？是不是像大侠一样，提着长剑上天山去西域？”故意打趣道。
“哈哈，那叫浪迹天涯了，傻丫头。不过有佳人相伴，浪迹天涯也不失为一件快事。”
“才不要和你浪迹天涯呢，居无定所，餐风宿露。话说，你这么些年随扈都去过什么地方了？”
“嗯，最近一次去唆龙了。”
“唆龙？在哪里的？”
“就是在黑龙江......”
“哦——”听了一大堆方向和地名，除了黑龙江外完全没有概念，“那里是不是很多美女？”
“嗤——那时忙于公务，而且随时都有遇袭的可能，哪有这份心思呢？”
“辛苦了——”替他擦去额际的汗，“终于发汗了。累吗？再睡会吧。”
他炙热而温润的手紧紧地扣住我的手腕，“不要离开我......”
“行了，抓得那么紧，我想飞也飞不走了。”笑着佯嗔道。就这样，他拉着我的手沉沉入睡，哪怕是睡熟了手也丝毫没有松开过。汗不断地在他额上冒出，脸上的饿潮红也开始退去，呼吸平稳而绵长。
容若，我不会离开你的，你也不要离开我，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