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淘镇三仓河北有一叫南包场的杀人所在。这里很空旷,有点儿冷漠,很适合做一些典刑正法、教化人心的大事件。
隔三差五的从衙门后牢里带出个把死囚到这儿砍头。为了装点官家威严,也为后巷头恶婆娘教训哭闹小儿丰富了若多形象化的恐怖元素。
当时东陶小街商铺脊毗,庙宇林立。诗文之人一般结社游学,茶语手谈;丛林讲习禅宗道德,市井多有质朴街邻;工商士农每无旁骛,一心只为生意兴隆。至于刑场正法,大刀砍人,那是戏台上的凄戚桥段,街头巷尾碎嘴婆子的最爱,那场合不宜一般正人君子侧目雅观。
东淘民风淳朴,政务也是简约,落得衙门老爷见天的彪着一班僧道以及酸腐秀才讲经论道、吟诗作对,这也养育了小街文化气蕴的源远流长。
由此索性立下了规矩,砍头杀人的活儿都由民间猪行轮流担值,也许这都是属于血腥行当吧。反正从此衙门里不设置刽子手岗位了,也不知其它地方是不是也这样。
明嘉靖年间,黄海之滨渐有东瀛倭寇的入侵,成帮结伙,在海口流窜滋事。期间也有窜入本地,往往预先放出个别伶俐活络的倭狗先头踩点。
他们穿扮乡人土布衣衫,逢人装聋作哑,只以手势比划。打探街头巷尾的通达,打探地方殷实人家。又夜出招呼日蛰之同党摸点起事,也有被官家几次拿获。
这天正逢入秋,死牢里押出了一个江洋大盗,诨名花麻子。说是东瀛倭寇被官家拿获,抗刑拒供,遂治定了死罪。
这趟差摊到小坝猪行轮值。
猪行新来了一个小学徒,过去在家连杀鸡都怕,一个很腼腆的小伙儿,哪见过这场面。
现在老板叫他去应红差,懵懵懂懂的有些儿怯,不敢去。
但这不行,做这行业,每人都得有鲜血淋漓的体验。老板逼着他去,非去不可。
二天老板依老例,嘱咐灶上煮了一副下水,早早的上门板打烊。一帮伙计迎合老板,这也是老戏本子唱戏,最终目地是合着伙儿拿下小学徒。他们骗他吃肥肉,假装答应他完事儿以后带他去耍花姑娘。
其中有个稍前他几个月来的小师哥,想起了自己以前也被骗着喝酒,因为稍有些酒量,一时半会儿也没有能晕乎过去。最后让大家绑去杀场做了刽子手,害得近半个月的夜里老是做噩梦。
这会儿他又怀着一些儿小小的负能量,也赶阵捏着比他晚进山门的小学徒的鼻子,理直气壮的灌下了一大碗高粱烧,最后也把他稀里糊涂的送到了南包场。
临走老板只关照小学徒,完事儿以后得脱了鞋扔那尸首上,还不能回头看,到最后也不知记住了没有。
就这小学徒凭着酒劲儿,不知怎么还也把花麻子砍了头。
可是到最后他忘了老板的关照,非但没有脱鞋,居然还跑到尸首面前,说要查看那头掉下了没有,好回去向老板交代。
三仓河南,南包场正对面有一块高丘地叫屌圪墩。这里荒草丛生,野茔散布,平时空荡荡的漫着一片阴气。累有森森白骨被饿狗野彘倒出,四散叼衔着列队游行。
这些年屌圪墩上出了一只白狐,弱孺未冠时即清雅孤傲,独往独来,不与一般狐朋苟且。又日常感受对河岸上的血腥启蒙,每每目语额瞬,常有豺狐之心。
兹后墩上累有结党营私、群争类伐。白狐阴鸷狡诈,方圆十里众兽无不对其拥戴。久日经营,竟造就了一个诡黠冷生的屌圪墩主。
屌圪墩主立誓大修为,领一帮狐朋狗党冬寒抱冰,夏热握火,志坚行苦,钝学累功,只为一朝修真得道。所谓卧薪尝胆为吞吴,铁面枪牙是丈夫。
也是天可怜见。一日,白狐正在河岸修行功课,赶巧某邪仙飘过,临河口汲水饮露。见一边埠头白狐虔诚,遂往前指教一二。白狐由此参得一些邪门歪道,生生修了一身诡异。
功夫修为因之见长,从此始每天惦着朝对河南包场望,寻思赶巧逢杀人了,去偷续刚出窍的魂灵更增添自己的道行。
在仙家行里考论,这是很不道德的,是非法。虽然也不泛有投机的修行者竟也因此修成。总归这是下作,就像人间多有所谓成功者完全依一些下三滥的操作,以谋求公众鼓掌一般。(闲话了。)
话说屌圪墩上的白狐正赶上对河的花麻子大刑。凭着自身修得的七层诡奇妖术潜入刑场之内。
看得出行刑的小刽子手初出江湖,身手懵懂。那人头刚刚落下,它赶紧隐身上前,吻那热气腾腾的脑腔儿,吸进缕缕灵魂真气。赶巧那不懂事的小刽子手还又回头流连,一时间花麻子真神出窍,驾着飘飞的白狐,依随小刽子手的心性引导走游,竟蒙蔽了刑场的神武大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