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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龙蛇之别

?七年之后,西海,孙老爷子似乎福泽尚在,没有驾鹤西去,只是经历由死而生之境后,早已不管世事,每日在孙渔岛上深居简出,颐养天年。

孙渔岛是西极城的一个附属岛屿,是西极城大家族孙家的属地,只是地理偏远,距西极城有半日之程,所以统治此岛者形同贬谪。不过,孙老爷子乐得其所,因为这样反而不用在家族中争个你长我短的。

孙渔岛在孙老爷的管辖下,民风淳朴,环境亦是优美,四处皆是葱葱郁郁,绿树环绕,一些茅草铺就的泥屋点缀其间,颇为宁静谐和。不时轻柔的海风拂过,一抹抹的绿色在海岛上飘动,乃似一颗浑圆的绿色珍珠在碧海之中闪耀。只是,每月孙家所求鱼粮月供太多,岛民皆不富裕,尤其七年前,船队遭受致命打击,西极城孙家要求他们三年偿清债务,所以村民生活更是雪上加霜,每况愈下。

岛上皆是渔民,几十条小船悠悠地躺在海岸边上,岛中间却是有一处四四方方白墙灰瓦的大宅子坐落在山丘上,那便是统管此处的孙家的府邸了。

孙渔岛另一面,海边一块沙滩空地上稀稀落落地站着几十个少年,个个都光着上身露出坚实的臂膀,捧着一本本书端详品味着。

“孙教头,我的书呢?”一个古铜色皮肤的少年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环顾四周,发现只有自己手中没有发到书,便问到人群簇拥的一个中年男子。

“买少了书,下回我坐船去西极城的时候,再给你带一本回来便是了。”中年男子眼睛一斜,瞥眼看着少年,没有丝毫的歉意,淡淡地答道。

少年则不依不饶,面上倒也没有泛起怒意,两眼炯炯有神,继续追问到:“那什么时候能到呢?我也是交过钱的!”

中年男子听到提钱一字,相当生气,浓眉一皱,大手一挥,不耐烦地大声喝到:“我孙彻还贪图你那点钱不成!老子什么时候有时间了,就给你买。你以为你得了这聚力三篇,还能土鸡变凤凰不成?”

其余少年闻言也都是冷笑,幸灾乐祸地望着悻悻的空手少年。

一个光头少年小声嘀咕到:“呵呵,海外没娘的野种也想学修真之术!”

“哼!你们也别笑!”中年教头又对着人群高声大喊到:“教头我修炼十几年了,至今还未走去聚气之境,更别说什么凝脉成为修士了,整个岛上也就两个修士孙老爷子和现在的孙家家主。修真要看天赋,更要看资源,没有资源,你就算是九天真龙,也只能成为一条赖皮蛇,所以你们也别做什么龙跃九天的春秋大梦,以后该打渔的打渔,该看门的就看门,土鸡就是土鸡,永远不要想飞上枝头当凤凰!”

这个教头孙彻三十余岁,至今却依旧是聚气武者,这样的资质便也是土鸡中最次的存在了,或许是自嘲,但是却是说出了这修真最通俗的道理,资源充足的话,蝼蚁也能成妖神,而穷苦子弟如果得不到天地强加的大气运和远超乎常人的勤奋,也就一辈子给世家大族看门了。

这修真之路唤作八字诀——气脉壶丹,元化归法,八个境界,最基础的便是气境,分为聚力,聚气,破气三层,这个境界的只能称为武者,凝脉之后方是脉境修士。

岛上一天的修炼,其实也就是打打拳,搬搬大石头,听一听孙彻修真的经验之谈罢了,这种偏远的小岛根本找不到什么有实力的修士来做教头。之后,疲惫的少年们都****着健硕的上身回到了各自的家中。

空手少年拧着眉头失望地往海岛北面去了。一大片浅黄的沙滩上孤立着一个破落的小茅屋,那便是少年的家了,只是四周半里之地不见其他人烟,其他岛民根本不愿居住在北边这块土壤贫瘠之地。

这个少年便是当日古铁匠的儿子古墨,当年随着古铁匠从外海逃难到了这里,因为是外姓人,所以备受岛民排挤,今日之事便是一个缩影,孙彻故意针对古墨,让他得不到该有的基础功法。

或许是由于来自外海,古墨面相与这些岛民不同。岛上这些人大都细眉细眼的,古墨却五官深邃,浓眉大眼的。到了门口,古墨顿了一下,收起沮丧颓废的表情,喊了一声:“爹,我回来了!”然后便坐在桌前,端起碗筷吃起饭来,丝毫没有抱怨在外头受到的莫名委屈。

古铁匠则坐在干草床铺上,忧郁地望着木窗外起伏的海面,视线停留在蓝天碧海相交的那一线,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一手端着一壶酒,另一手捏着一块干鱼肉嚼着。海风吹起他凌乱的枯发,露出额头上沧桑的皱纹和凌厉的剑眉。

“爹,孙丸去哪了?伤好了吗?”

孙丸原是岛上一户打渔人家的儿子,比古墨大两岁,已经十五了,但是四年前他父母出海捕鱼时,遭到鲨鱼袭击,二人都惨死鱼腹,他便成了孤儿。本是不幸之人,却又硬生生地被一些无知岛民污蔑为克父克母的害人精,导致无人愿意收养。古铁匠听到此事后,便慌口说自己也是克星命,收养了孙凡,不至于其被抛尸海中。只是由此一来,古家更不受人待见了,若不是孙老爷子那一层关系,三人恐怕早就被赶出去了。

“好得差不多了,吃完饭就出去了,以后记得看见孙豹就躲远点,别又被打伤了。”

孙豹是孙天海次子,比古墨还要小上一岁,却是岛上小霸王的存在,为非作歹无恶不作,特别喜欢对古墨和孙丸动手,以前都是打得二人轻伤,不敢太放肆,但孙老爷子病重之后,情况便不同了,上一次更是带着一群人将孙丸打得几天下不了床。

“爹,你不如教我们一点实用的打架格斗的技巧吧,你教我们弓术和打铁的技术,我们又不能射死孙豹。”古墨抱怨道,虽说他也知道以他爹的实力,息事宁人才能在这个岛上生存下去。

古铁匠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叹息到:“由着他来吧!过一阵子,他就会觉得无聊的,你们只要看见了孙豹那群人离远一点便是。”

古墨低头不语,他觉得这样很窝囊,但是他并不怪他爹,只是觉得人只有拥有强大的实力才不会被人欺负。

“古墨!古墨!”从外面回来的孙丸大喊大叫地冲了进来,拉着古墨就往外跑,边喘气边说到:“孙府那里来了一个西极城的人测灵根属性的,咱们也去测一测吧!”

“诶!慢着!”古铁匠想要拉住二人,却被他们一溜烟儿的跑了,只能一口闷了最后一点酒,披上一件斗篷也跟在后面出去了。

岛中央孙家大宅子门口已经围的是人山人海,岛民一层一层地削尖了脑袋往里头挤,踮着脚尖,扯着脖子。若不是身后孙家侍卫几把明晃晃的刀,一些人都得爬上树去。

二人被拦在门外也进不去,孙丸趴在地上想要从人群底下钻进去,被古铁匠一把拉住。

“不要命啦!踩死你,怎么办?”古铁匠横眉怒目,低声斥责道。

眼见身后,古墨不知道从哪里偷来了一架梯子。二人偷偷扛着梯子,绕过守卫,从院子另一边爬上了院墙,悄悄趴在顶上望着院子里的人。

院子中央坐着一个是他们从未见过的人,约摸三十多岁,应该就是西极城孙家派来的使者修士,边上靠着一把重剑,一副颐指气使的高傲模样,比孙天海还要嚣张。岛上的其他少年则排成两队,扎起袖子等着往西极城那人手中的圆盘里滴血。

那圆盘共有四个圈,分为五个不同颜色的区域,分别为白黑青红黄,古墨猜测应该对应的便是五行金水木火土,那四个圈或许便是辨识属性的强弱。

现在去测灵根的是一个叫孙狗蛋的精瘦少年,他弟弟跟在后面是个大胖子叫孙猪蛋,二人是孙豹屁股后面的小跟班。狗蛋站在那个使者面前磨磨蹭蹭了许久,也鼓不起勇气咬破手指弄出血。

“他娘的!这点勇气都没有,还想学什么修真之术!”气得西极城使者掏出一把匕首来,擒着狗蛋的手腕,往他的大拇指上一割,鲜血涔涔直流,,狗蛋则哇哇大哭,哭着喊着:“要死人啦!要死人啦!”。

修士往圆盘一望,四个光圈只亮了内层一圈,大喊道:“庸!”

“你奶奶个球!就这点天赋,还磨磨蹭蹭的,滚出去玩泥巴去!”大脚一开,朝胸口一脚把狗蛋给踢到在地上。

后面的猪蛋见这人如此凶神恶煞的,也学机灵了,赶紧麻溜地跑了过来,憋红了脸,把手指给咬出血来,滴了一滴进去。

过了一会儿,圆盘亮了两圈,修士对外喝道:“凡!”然后没好气地对猪蛋说到:“滚!滚!滚!”

“穷山恶水出刁民!给我派到这里来测灵根,测了十个人,一个良品都没有,别说极品了!”西极城修士也只能自顾自地恼火,这种事情他也控制不来。

见着面前这使者怒气冲天的,孙天海赶紧招呼人重新上了一杯上好的热茶。小胖子孙豹这时也刚好被府里的仆人给找了回来。

孙天海琢磨到:“红鸢,二虎,小莺当年都是良品灵根去了西极武府,豹儿这小子最为机灵,我看怕是个极品灵根哟!再不济也是个良品,给这使者消消气也好!”

孙豹由侍卫开道,从人群里挤了进来,戴着白色的毛冠,挺着胖乎乎的小肚子,摇头晃脑地走到使者面前,嘴也甜,恭恭敬敬叫了一声叔叔,滴了一滴血进去。

等了片刻,孙天海乌龟一样的小头蹭了过来,门口的人也是噤声了,等着看这孙公子会是个什么样的天才。孙豹刚才的惬意也丝毫不见了,开始莫名紧张起来,胖脑袋上直冒着热汗。

时间似乎过了好久,那个圆盘硬就是只亮了一圈。孙豹脸色不好看起来,硬是又滴了一滴血进去,不过这第二圈似乎还是没亮起来。

使者拿着圆盘也不动了,就斜着眼盯着孙豹那张通红的胖脸。孙天海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想到这弱智玩意儿可能不是自己亲生的,只能招呼下人把孙豹拉进内堂去。

“这什么垃圾东西!测不准,测不准!”被拉走时,孙豹止不住地咆哮到,门口则是议论纷纷。

“里面是个什么情况呀!”

“好像孙公子大发雷霆呀!”

一个中年汉子怯怯地说到:“好像只亮了一圈儿!”

“那岂不跟狗蛋一样的!是什么庸品灵根!”一个妇女小声地说道。

听闻此言后,这些人都聪明地安静了下来,都不敢小声议论了。

右边一侧墙上却是突然传来哈哈大笑声,原来是孙丸没忍住笑出声来,古墨没来得及捂住他的嘴。

“嘿!两个小兔崽子!去!把他们两个抓下来!”

古铁匠此时已经到了百米外的后山上,在一棵树下倾耳听着院内发生的事情,听到孙天海咆哮如雷,于是足尖轻轻一点,飞身落到一根树枝上。

孙丸面对暴怒的孙天海也毫不畏惧,率先跳进了院子里面,古墨也跟着跳了下去。

“我们兄弟俩也是岛上的人,我们来测灵根的!”孙丸对着孙天海大喊到。

“你们算什么岛上的人?外姓人而已!”孙天海将二人拦住,不让他们进院子中央。

“我怎么是外姓人啦?你不跟我一样也姓孙吗!”孙丸从小被人欺负,反而更加激发了他的野性,对上了孙天海也丝毫不惧。

孙天海恼羞成怒,怒吼到:“你他娘的也配姓孙?”

孙府几个仆人架起古墨孙丸二人要把他们扔出去。

“慢着!你们两个小子过来。测一测也不妨事,夜色还早,又不着急!”那个使者修士赞许地看着孙丸,觉得他非常的有胆魄,即使天资不行,以后估计也能成就一番事业。

“你们两个谁先?”使者伸出手来,把圆盘放他们跟前。

“我先!”孙丸冲上前去,咬破了手指,在圆盘中心滴了一滴鲜血。

噌噌噌!只见那圆盘一下子亮了三圈!

使者修士大喊:“良!”

不过片刻之后,那第四圈也隐约亮了起来!最后,黑色那一块区域总共亮了四圈!

“不对!极!是极品水灵根!”

门外所有人都惊得张大了嘴巴,虽然都不是很懂品灵根意味着什么,但是看着这使者修士的那副震惊的模样,看来一定是很厉害的。后山树上的古铁匠也是颇为意外,嘴里喃喃自语到:“没想到这个莽小子天资如此之高!就看古墨是个什么情况了,若是有意外,就又得四海为家了!”

而孙天海也是尤为激动,突然凑过去亲昵地抓着孙丸肩膀说到:“好小子!给我孙家争气了!”

使者修士却是眉头一皱,一掌把孙天海使劲给推开了,把古墨拉了过来,舒展了眉头,兴奋地说道:“小子,快!快滴血进去!”

古墨觉得这没由来的亲密感很不自在,咬破手指,滴了一滴血进去。

似乎过了很久,圆盘没有动静,使者眼神示意再滴一滴血,又过了很久,似乎还是没有什么动静。

使者这回没有大喊了,算是给了孙丸面子,然后指了指,让孙丸去孙家内堂,让古墨退到人群中去。

“什么情况呀!”

“比狗蛋还弱!”

“哦!这两兄弟真有意思啊!”

“什么两兄弟,他姓古,孙丸则可是我们孙家的人!”

树上的古铁匠比所有人都惊讶,自言自语:“竟是这样一个情况!”

而古墨第一次不亮的时候,便已经隐隐意识到了,他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天地无光,不是风高无月的黑夜,而是前路渺茫的惆怅。他发现以前设想的一切都随风而逝了。

孙丸则使劲拍了拍古墨的肩膀,嘻嘻哈哈地说道:“兄弟,没事的!以后我罩着你,看孙豹还敢在咱面前丢人现眼的!”

古墨弯了弯嘴角,轻轻一笑。

孙丸去了孙府内堂,一夜未归,古墨则跟古铁匠回了家。接下来,出现了四个良品,只是再也没有出现极品的了。

晚上,岛民都聚集到了以前从未去过的古家茅屋,一个接着一个送礼,甚至许配闺女什么的,古铁匠则只能一笑而过。

古墨一个人躺在沙滩上,看着天上的繁星,听着海中的浪涛,还有草丛中虫鸟的啼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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