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衣脚上的靴子踏在斑驳的城墙阶梯上,发出响亮的声音。一群围着宁长殊的士兵见楚青衣上来了,马上闪开,让出来一条道。
人群的末端是宁长殊修长的背影,与往日的宁长殊不一样,今天的宁长殊不是穿着明黄的龙袍,而是一身白衣。
明明是双手沾满鲜血的冷酷帝王,平白无端却让人觉得是一个温润如玉的贵公子,让同是杀生无数满身杀气的楚青衣心中一阵嫉妒,恨不得让宁长殊血溅当场,告诉世人,宁长殊只配满身血腥,不配一世华裳。
楚青衣走向宁长殊,抽出怀里的佩剑。剑出鞘的声音没有让宁长殊转过身来,楚青衣将剑横在宁长殊的脖子上,却没有贴着肌肤,始终不伤害他分毫。
原本宁长殊已经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没料到楚青衣却迟迟没有动手。一番死寂之后,宁长殊睁开了双眼,就是一眼,宁长殊就认出了楚青衣的佩剑——龙吟。
龙吟是宁长殊父王留给他的佩剑,只因世间有传闻得龙吟者得天下,又加之此剑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在宁长殊被立为太子的那个秋日里,先帝亲手赠予宁长殊,对于宁长殊来说意义非凡,因为那代表了父王对他的期望,同时也是父子亲情的见证。
而在一月之后的太子妃册封大典上苏尽欢一改往日高冷的形象,变得像小女人一般,依偎在宁长殊怀里,一番甜言蜜语下来,竟是哄的宁长殊答应送她一个她满意的礼物,简而言之就是只要宁长殊的东西,她苏尽欢可以像挑白菜一样,随意抉择。
不久后,苏尽欢开口了。令宁长殊吃惊的是,苏尽欢没有要府库里的奇珍异宝,而是向他要了他从不离身的佩剑,龙吟。
当日二人差点吵起来。宁长殊觉得女人要什么佩剑,还是一个即将成为国母的太子妃。于是宁长殊先是用好话哄了苏尽欢好一阵子,可是却全然无用。最后在苏尽欢哭着要回娘家的时候,宁长殊慌乱了,一把将苏尽欢拥入怀里,喃喃细语道:“欢儿,不要气了,这是父王赐予我的礼物,意义非凡!”
“这么说,你就是不愿把它送给我吗”苏尽欢嘟着嘴,一脸懊恼的样子,加之苏尽欢本就生得一张好皮相,这一问就是让宁长殊无端的心跳加速。
“欢儿,不是我不愿将龙吟赠予你,只是这剑与你无用,你又未曾习武,乖,西域进贡的夜明珠赠予你可好?”宁长殊无奈的诱哄着苏尽欢,几乎将所有的柔情都拿了出来,要软化苏尽欢。
“说到底,你就是不愿答应我的请求,你是不是不爱我了?阿殊?”苏尽欢一副梨花带雨的可怜样,就像是被抛弃了一样,惹人怜爱。
“怎么会,若是欢儿想要,我就给,你记住,阿殊永远不会不爱欢儿!”宁长殊一下子就拿苏尽欢没辙了,答应了她的要求。
从此过后,苏尽欢再也没有叫过宁长殊阿殊,仿佛那日的柔情蜜意只是一场梦,苏尽欢又回到了往日高冷的脾性,这让宁长殊懊恼不已,却又想不出来自己哪里使得苏尽欢不开心了。
现在想来,不是他宁长殊错了,而是她苏尽欢不爱了。想必这龙吟就是苏尽欢借花献佛,向他讨来送给楚青衣,讨楚青衣欢心的吧。
脑中往日情景一幕一幕闪过,宁长殊发现,他这一辈子从九岁遇见苏尽欢开始,好像就再也没有为自己活过。
双目又慵懒的闭上,没有光泽的嘴唇里吐露出来的话竟让所有人为之一振。
“青衣,这几年我待你不薄?”宁长殊用不咸不淡的腔调开口打破了沉默。
“待我不薄又如何?即便你待我再好,也抵不过这江山如画,美人如花!”楚青衣棱骨分明的脸上第一次有了贪婪的表情,活生生破坏了那一副看似忠臣的好皮囊。
“成王败寇,青衣,如今孤早已是你阶下之囚,如果,你还敬重孤曾经的信任,请你答应孤,好好待尽欢,如若不喜她曾经身份,也请你留她一条生路”宁长殊长叹了一口气,脖子贴着龙吟剑,就那样转过身来,不管是否受伤,就好像流血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楚青衣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城墙之上,所有人都惊诧于宁长殊对苏尽欢的痴情。
“可惜了这一颗痴情种子,只是,宁长殊,你听过一句话吗?最是无情帝王家,你的情义在苏尽欢眼里只不过是她用来利用你的好帮手罢了,怪只怪你不该生在这帝王家!”楚青衣用不阴不阳的语气看似委婉地讽刺到。
“你还没答应孤!”宁长殊到了临死还要护着苏尽欢。
“我答应你饶她一命。”楚青衣笑得猖狂,眼中全然是对宁长殊儿女情长的不屑。
“好,孤走了,记得你的承诺!”宁长殊一手夺过龙吟剑,锋利的剑刃抹过脖子,一道白色的身影倒在了古老的城墙上。
从此世上再无宁长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