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对不起，包含了太多意思，以至于她一时间还没有办法消化殆尽。尹夏侬瞬时乱了起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真的很难相信这是真的。
尤其在那一晚之后，她已经无法再去正常地思考有关他和她之间的任何事，包括现在这个情形，她总觉得，那种混乱中，有什么已经逐渐地清晰起来，却没有显现出来。
苏晨风伸出五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怎么了，被我的美女老婆吓到了？呵呵，没想到吧，这就是我家苏太太，你的挚友何璇瑄。婚礼时还想要请你当伴娘，结果怎么也联系不上你，最后只得算了。”
尹夏侬回过神来，随意“哦”了声，思绪继续胡乱漂泊。
她和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她和他，又怎么会结束了？她已经离开，所有的问题几乎都已经解决，她以为她会再也不放开季泽洛的手，为什么现在，摇身一变，变成了苏太太？
那一个接一个的疑问与困惑，交织在一起，霸占住她所有的大脑。
“夏侬，我们好久没见了，聊一聊好吗？”何璇瑄开口说道。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了当年的偏执与疯狂，变得极为淡定和知足，满足于现状，满足于苏晨风的无限宠爱和百般呵护中。
真的，已经足够了。
现在的她想起之前，都会觉得那么不可思议。
尹夏侬点了点头，“下次吧，我还有事，合同给你，我先回去了。”
“都不留下来吃饭啦？今天可是我下厨呢！”苏晨风不满地说道。
“下次吧，我爸和沫沫都在家等我吃饭。”
“那好吧。”
她站起身，腿已经有些麻木了，却依旧强迫自己立刻离开这里。
她需要一个地方，需要一段时间，认真地思考，将这一切都理清楚。延迟了五年的真相，当她终于有所觉悟时，已经让她失去了全身力气。
似乎，从很久很久以前，她所做的一切，便都是错的。
就连这其中穿插的理所应当的片段，都变得模糊不清。
并非是她看轻苏晨风，而是以何璇瑄的心态和风格，是断不会主动放弃季泽洛而选择苏晨风的。
所以这其中，是真的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起了某种关键性的作用。
尹夏侬揉了揉发疼的头，决心再等一天，这一次不管她会不会来找她，她都要将当年的事弄得一清二楚。
不过她并没有让她久等，到了第二天下午，何璇瑄便打电话约她出来。在某种潜意识里，何璇瑄也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她。
因为这件事放在她心中太久，久到要发霉，连她，也会慢慢地被腐蚀。
因为这件事，直接地毁掉了尹夏侬和季泽洛两个人的幸福，这样的罪责，她担不起。
尹夏侬隔着干净的玻璃窗扫视了一眼，顿时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那种感觉，似乎遗失了很久，清澈脱尘，仿佛永远受不到污染。
何璇瑄笑着等她，早已没有了过去的纠结嫉妒，不甘和折磨，整个人看上去像是刚刚沐浴出来的婴儿，带着单纯和清新。
“夏侬，你来了。”
她点点头，随意地点了杯咖啡，安静地等待着。
她对何璇瑄，或许应该是痛恨加鄙夷的，换做其他任何一个女人她都会如此，可是她不一样。那是何璇瑄，她不可能对她有激烈的情绪。
所以这五年，她只能折磨着自己。
何璇瑄隐忍了许久，终于轻抿朱唇，淡淡说了声，“对不起。”就算是迟了五年，这一句，还是她欠她的。
尹夏侬波澜不惊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表情。
“我想知道，你怎么会嫁给苏晨风？”
“其实你离开后，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那一晚，并不像你想的那样，事实上我和他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为了故意让你看到，所以才会有那一幕。那天晚上季泽洛被下了药，他昏睡了一整晚，什么都不知道。到第二天早上醒来时……”
她哽咽了下，脑海中又浮现当时的情景，眼神中带着迷离和隐痛。“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这么生气，几乎要将眼下的一切都摧毁。他说他再也不想见到我了。我真傻，那时候才死心，才肯相信我和他已经彻底过去了。那一段时间，几乎是我人生的最低谷，像是所有的信仰都破碎了，惨不忍睹。还好有晨风陪着我。他一点也不介意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用尽他的力气来保护我宠爱我。后来我终于明白，其实我们，都比不上他。晨风的爱，没有任何条件没有任何怀疑，爱上了就爱上了，不会计较那么多。很难相信吧，晨风风流惯了，也还有这样的一面。”
她的脸色缓和了些，或许是提到苏晨风的缘故，整个人都被一种叫做幸福的光环笼罩着，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我一直以来只有一个遗憾，就是希望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你。原谅我，曾经那么对你。夏侬，如果不是你，也许我可以能放下能忘记，可是偏偏是你，偏偏是我伤害你。”
尹夏侬低下头，敛下睫毛，悄无声息。
五年的纠葛，那么久的噩梦，此刻摊开放在她面前，竟然没有预期中的震撼和痛苦挣扎。那种感觉，仿佛就是一缕春风吹过，那平静的心湖终于泛起涟漪。
从一开始，就是她自己的错。
一直错，错到了现在。
那一晚她回去时只有七点多，他明明知道她会随时回来的，怎么可能选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他季泽洛也不是缺钱到不肯到外面开房的人，寻欢作乐也该会稍微顾忌一下。
这么多蹊跷，她居然都放过了。
到底，是什么蒙上了她的眼，让她一直无法找到正确的出口？
嫉妒，冲动，自负，还是……
朦胧中，有两个字逐渐地清晰，一点点显现在她面前。
她这么久以来都不肯去理性面对，不肯认真思考的原因，怕就是那两个字了。
何璇瑄从未见过尹夏侬这个样子，整个人沉浸在一种忧伤的氛围中，将自己轻柔地剖析着，亲眼见证那些残酷与残忍，一个人吞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