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那里?”年痴吃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所居的地方,是云台,山峰绝顶上的云台。
但如今,云台没有了,山峰没有了。
他的脚下,原本那数十亩大小的云台,变成了……变成了……
一片葱绿色的……树叶?
年痴不能相信自己的双眼。
他的神魂飞到百丈的高空,向下望去。
竟然真的是一片树叶,而且不止是树叶……
原本的山峰,都变成了一根根山柱一般粗大的树枝。树枝上,一层一层的巨大的树叶。而他,就像树叶上的一只蚂蚁……
他再向四周望……
原来的重峦叠障,原本的崇山峻岭,原本的嵩山群峰,通通都不见了……
变成了一根又一根无比巨大的树干。大山一样高的树,大山一样粗的树。郁郁葱葱的绿色遮天敝地,望不见尽头……
他分不清这是一棵长着许多山峰一样巨大的枝杈的树?还是许多棵山峰一样巨大的树组成的一片硕大无朋的林海!
“这……这……这……是怎么了?”他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言语来表达此时心中的震惊与疑问。
“只是在心田世界里闭关了一个月,只是精神世界修炼了一个月,难道世间已经过了千万年?还是,这已经不是原来的世界?”
难道真的已经不是原来的世界?他可是刚接过师傅的担子,肩负守护舅氏家族的责任!难道要失信于师傅?
是不是原来的世界?他突然想到了个验证的方法……
巨大的树叶的西北角,是叶柄的所在。
叶柄中空,叶柄上有四个字:“心渊囚魔”
这四个字让年痴松了一口气,看来不用担心失信于师傅了。无论是不是原来的世界,舅氏家族还在这里。
走进洞口,景色竟然又是一变!
无数细碎的小花,红色的,蓝色的,紫色的,七彩缤纷铺满洞中,上面垂着的花与脚下立着的花,争艳斗姿,左边的花与右边的花勾头斗脚,上与下,左与右竟似乎各各伸出精魂在空中交舞。
这不像自然生长的花,而像画家用尽心机涂画出来的一幅作品,上下左右,各有呼应……
一路走来,花朵渐大。
冰棺长廊上,是一色火红的花,簇拥着冰棺,围拢着冰棺,托举着冰棺。
花色竟然是像水一样流趟着的。一圈圈水流一个的花群,围绕着一个个冰棺,跳舞……
这更不像自然的生长,而是画家费尽心机,在涂抹的颜色,与花朵的排列上,耍的一点小手段,让人眼睛视觉误解……
不是自然的生长……
年痴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可能……这只是精神世界中或者说是心田世界中的景像!
他是神魂之身,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是精神世界的景像。
而我们肉体凡胎,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物质世界的影像。
他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看到了物质世界。
山洞还是山洞,冰棺还是冰棺,长廊还是长廊,没有了一色火红的花,没有了围着冰棺流淌的花色。
果然如此!
那么……那个精神世界的景像,是谁造就的呢?山峰一样的世树,画中世界一样的花,是谁造就的呢?
此地还有一个修道人!年痴无比肯定的想到。
“而且道根比自己深厚的多,修为也比自己深厚的多!”
要知道,年痴虽然修行到了一山境,但他仅仅收拢凝聚了两座山峰的精神。他的神魂只有两座山峰大小。
而这个修行人的神魂之人有多大,年痴跟本无法推测。他两座山峰大的神魂,只是人家无边巨树上的两根微不足道的枝杈……
唯一奇怪的是,此人为何一直显露着他的神魂法身?要知道,神魂是会一直被时间和空间消散的。
就像水一直被蒸发一样,也同水一样,水的体积越大,接触空气的面积越大,同一时间内被蒸发的越多。
神魂也是如此,唯一不同的是,神魂可以凝聚。无论修行到什么境界,无论有多大的法身,都可以凝聚成人身大小。这样自然消散的最少。
虽然神魂庞大到一定程度之后,消散的那一部分已经微不足道。
但是,就像人的举手之劳一样,虽然毫不费力,但是没人愿意一直举着手。
所以,没有那个修道人会一直维持着神魂法身,除非他已经修到虚空藏,无边身的境界。
这个修道人怎么回事?
无法理解,无法理解!
正想着时,年痴走到冰棺长廊的尽头,前面是舅氏一家隐居的山谷。
但他突然而然的看到了眼前的一幕时,刹那间竟然心脑一片空白。
震惊!震惊!
颤栗!他神魂之身每一丝都在震动中!
在这一瞬间,他的神魂之形都有些散乱,似乎维持不住,要消散于天地之间!
怎么回事?
这是……
舅夏无咎!
舅夏无咎!
那个修道人是舅夏无咎!竟然是舅夏无咎!
那一棵绿色的种子,那一棵年痴全心的爱只能培育出一棵细小的小草的种子!
被舅夏无咎用爱培育出来一棵巨树!一棵以山峰为枝杈的巨大无朋的巨树!
她的心中究竟有多少爱?
她的的心中爱究竟有多么庞大?
怪不得她能把魔囚在自己的心中!
怪不得她能把世界所有的痛苦,承受在自己一心之中,给这个世界轻松快乐!
怪不得……
圣人之裔!
她是如此爱这个世界,爱的如此深厚,爱有如此博大!
大爱无疆!
年痴突然明白:囚魔,囚魔,其实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做到,只在于他肯不肯做,肯不肯心甘情愿的把世界所有的痛苦,承受在自己一心之中!
所有人都可以做到,但没有人肯做。
因为这是要有无比深厚博大的爱!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爱!
痴情人甘心为所爱的人承受一切痛苦,让对方只拥有快乐!
但那只是一个人的痛苦!和这世界所有的痛苦比起来只是九牛一毛!沧海一粟!或者比这还要渺小!
有这样无比庞大的爱意的灌溉,一棵草的精神种子,自然可以成长成一棵无边的大树!
年痴也终于理解了师傅所说的那一句话:“唯有痴情人才是修道的种子。”
痴情人的爱,爱的深到了极至!
爱的深到极至只是修道的种子而矣。
必由爱的深到极至再到博大无边。
世人的爱大都博,唯其博而不能深,故随见随爱,见异思迁!
痴情人的爱都深,唯其深而不能博。故衷情于一,至死不悔!
但这都只是凡人的爱。爱之量太小。
愚民昧的人见一个,爱一个。爱随之而散,越散越消,最终心中无爱,成为行尸走肉!
高明的人衷情于一个,凝爱于一,不消不散,以养其深,所以是修道人的种子。
修道即是修爱,所谓修爱,便是养爱!
心中积累的爱之量,有一百个世上痴情人心中爱的总量。那么便是有情道中的百人国之境。
而修行无情道虽然不以世人心中的爱之量,为计量单位,但是也是以心中爱之量多少而分境界的,心中的爱之量越多,装下的多西越大,由山而海,由海而天,由天而至于九重,都是必由心中爱之量积累到了如此程度,才能容下山,才能容下海,才能容下天……
舅夏无咎……
她心中有多少爱?她心中的爱之量有多么庞大?能容下一山?一海?抑或者是一天?
是世间万人心量之和?是百万人,千万人心量之和?
年痴不知道!他只知道,舅夏无咎,把一颗草,种出来一棵无边的大树!
这是一个修道的天才,这是一个心有无边之爱,不须要去修,便已得道的人!
但是,她却只有三十年的生命!
或许这便是她的道!
她的道便是爱这个世界,所以她为这个世界而死!
这是天道循环吗?
年痴不知道是为她感到悲哀还是为她感到幸福!
她小小年纪便已得到,这是幸福。她所得到道却是死道,这是悲哀!
错了,自己错了!不该是理性的心来评判她,不该是得失心来评判她!
舅夏无咎只是爱这个世界,在她自己的心中,为这个世界而死,是幸福的!
这才是修道人!
年痴还不是一个纯粹的修道人,他还有得失心,他还用得失去去评定世间的事。
如果不能把得失心去掉,他永远不能进入一海境。
这是他此时的明悟。
同时,他此时也把得失心去掉了。有的只有感动!
为舅夏无咎而感动!
一种暖融融的感动,一种暖融融的幸福!
这是舅夏无咎给予他的!
在这种暖融融中,他心中的爱之量,急速增加。
就如果世上平凡人的被感动时,总会比平时更有爱,也更感觉到被爱……
……
舅夏无咎此时很快乐!
她用心装点着自己心中幻想的世界--她所以为的幻想世界。那其实就是她的心田世界。
她把对这个世界的欢喜,都装点进去,灰白色的山谷变成晶莹剔透的绿色!支撑天地的巨树。绿色的树冠,垂着翡翠般的叶子代替了灰暗的天空。一切都那么美丽。
她的嘴角微微翘起,脸上漾起幸福的笑容。
但是……
“哇!哇……”
她被一阵突然响起的哭声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