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望着男人依旧挺拔的侧影,轻柔地说道。那如春天暖风般的嗓音,轻飘飘地传进男人耳朵里,其中暗含的一点儿嘲讽意味,犹如实质的笑声响在他耳边嘲笑着他笨拙的补偿,像裹了棉花的针,细细绵密地扎在男人的心上。男人一时像被羞辱了的狮子,他下意识的转头望向陈阳,张了张口,却失了声。他看见了陈阳眼睛里的温柔——和他语气相衬的温柔,可那温柔是碎的,星星点点的布在漆黑色的沉寂里,像倒进咖啡里的方糖块,若隐若现,一不小心就会消融。陈阳笑的明媚,好像这场激烈的争论从未发生过一样。他神色如常的等待着男人发话,见男人无话可说,礼貌的逗留了一会儿就转身离去了,一切都跟往常没什么两样,除了陈阳眼睛里的温柔像黑夜里的星子兀自静静的闪烁着冷漠的熠熠星辉。
陈阳从转身的那一刻起,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连带着眼睛里的温柔也一并消失了。他加快脚步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重重的跌进被子里,用手覆着自己的眼睛。他没哭,他只是不想让眼中的厌恶露出来。一动不动良久,陈阳想起什么似的翻身下床把手机找了出来,倚着床头一个一个的翻找着通讯录。翻到柳正的时候顿了一下,想到平日里他纯粹的笑脸,终究没忍心拨下去。陈阳嘴角挂着嘲笑:自己明明那么讨厌他们,生活被他们搅得一塌糊涂,为什么就狠不下心来让他也过不好。他摇了摇头,手指停在了清静的名字上,他很想打电话过去,特别特别想,但他的手就像受不住控制一样,虽然微微颤抖,但是死活不愿意往前移动哪怕一厘米。他有点儿惊讶的望着自己的手指,半晌轻笑了一声,把手机锁了屏扔到了书桌上。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又倒在床上。
书房里
男人眼睁睁地望着陈阳离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站了一会儿,习惯性的走过去把书房门关上。他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动作有些迟钝。刚刚陈阳并不是太激烈的话语一次次的响在他耳边
“我妈走了之后三个月都没过你就在墙上挂你和她的婚纱照你心里就不觉得内疚吗?”
“你拒绝给手术签字的时候你就没有良心不安吗?”
“你不觉得你害死了一条人命吗?“
“你晚上做梦就从来没梦见过我妈吗?”
男人皱眉揉了揉额角,感觉头疼的剧烈。他不是没梦见过,那些只在梦里才会有的心痛感,罪恶感,曾经一遍遍的折磨他。那段时间他生不如死,差点儿崩溃掉。
后来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两个半月过去了……渐渐的,梦里她出现的频率越来越低,面容也从清晰变到模糊。男人想:时间,也许真的可以冲淡一切。
他开始强迫自己去关心现在的“情人”,为了止住那些无法言语的疼痛,甚至在书房里挂上了他和她甜蜜的婚纱照,企图尽量不去想关于曾经的事情。
不得不说他很聪明,这个方法很成功,他也几乎从阴影里面全部走了出来,连他自己都一度相信自己喜欢的是现在这个可爱娇媚的女人。
但那也只是几乎而已。
现在儿子几句追问轻而易举的让他再一次被那令他恐惧的感受紧紧扼住。
他眼前一花,跌坐到木椅上,紧紧闭着双眼,手抓挠着殷红的书桌边缘。他知道儿子痛苦,也知道儿子为什么痛苦。
他退却了,他不知道自己这步计划究竟该不该实施,他一想到儿子泛红的眼睛心里就绞着疼,儿子的眼睛实在是太像她妈妈的了,自己已故的妻子临终前,也是这样泛红的眼睛……
男人心里的疼痛不减反增。他烦闷的仰头深吸了一口气,却看见了挂在墙上的放大版婚纱照。
男人僵住了,连心里的疼痛都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