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轲再次醒来的时候,虚空开始落雪。
皑皑白雪从星空里飘落下来,又落回星空里。雪花笼罩的空域里不知什么时候悬着一颗奇怪的星星,相比周围那些大而亮的星辰,它小的像一艘孩童时玩过的纸飞船,发出好看的紫色星光,像一弯紫月。
‘月’上有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
她顽皮的骑坐在紫月上,双足很自然的踢荡在星空里,荷衣白裙,头梳双髻,垂髻从耳后随意散披于肩,水眼山眉,贝齿星眸,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青轲。
她的身旁雪花飞舞,她身后是无垠星空。似乎这场雪是为她而落,璀璨星辰为她而生辉。她清翟得像雪,简单得像这片亘古不变的时空,却又鲜活灵动得像时空里闪烁的星星,让人忍不住的想亲近。
是的,是亲近,而不是怜惜、疼惜、或者觉得她可爱这些情绪。
看见青轲醒来,她调皮的冲青轲眨了下眼睛,伸出藕臂朝青轲招了招,就这般骑坐在无垠苍穹上,轻唤道:“大哥哥,你醒了,上来呀!咯咯……”
青轲哪怕觉得这场景美的如此诡异,却还是对着小女孩生不起半点的堤防,轻声问:“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这里是什么地方?”
“嗯?”
小女孩轻皱眉头,踢荡的双足因为疑惑突然停下,担心问道:“大哥哥,你怎么了,我是青白,这里是我们家啊?”
家?
我们家?
青轲彻底懵了,我的家,不是青草村吗?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大青坡下的青草村和这片星空联系起来,却又觉得这小姑娘不会骗他。
因为这小女孩这他的感觉,真的像她的名字一般,很清白,绝不会撒谎。
这种感觉很奇怪,却又无比的自然。
青白姑娘却不管不顾,还在轻声唤道:“青轲哥哥,快上来啊!说好的一起醒的,结果我醒了,你还在睡,懒死啦!”
我还在睡?我刚醒来?什么意思?
青轲猛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盯着小女孩青白,严肃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一直睡在这里?睡了很久?从没离开过?”
“当然啦!”
青白无比确信的点头,然后双手在那弯星月上轻轻一撑,就像从凳子上跳到地面一般自然,仿佛这个动作她做了很多次似的,从无垠苍穹上跳落到青轲面前,伸手抚摸青轲额头,蹙眉问道:“大哥哥,你是不是睡糊涂了?难道你悄悄离开过?”
“不可能啊!”小姑娘疑惑地自言自语:“教育家爷爷和偷窥狂叔叔不是不让离开的吗?”
“教育家?偷窥狂?你说的是外面那写书的老者和那个臭不要脸的流.氓?”
“青轲哥哥,什么是流.氓?”
“……我到底睡了多久?”
“很久啦,反正我也不知道是多久。”
“你是我妹妹?”
“算是吧!”
“为什么是算是?”
“因为本来不是,可现在是,以后不知道是不是。”
“……那到底是还是不是?”
“不知道了啦!”小姑娘生气的挥手,挥停了头顶那场雪,嘟着嘴道:“你一定睡糊涂了,而且醒来后还糊里糊涂的偷跑出去玩,说话我都听不懂了,还穿得这么古怪,最可恨的是出去玩居然不叫上我,不理你了啦……不过,这衣服好好看哦,在哪儿买的?大哥哥,外面好玩吗?神兽多吗?好想养一只小虎贲或者小貔貅哦……”
“够了!”
青轲紧绷的神经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他迫切的想要弄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哪里还有闲功夫听这个单纯得像白痴一样的话唠唠叨,哪怕这小话唠真的很想让人亲近。
莫名其妙的做梦,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醉生梦死的偷窥狂,深不可测的教育家,心思单纯的小萝莉,怎么能如此和谐却又如此诡异的相处在一起?
我一直在沉睡?
那外面世界大青山下受过十二年现代教育的青轲又是谁?
如果小姑娘说的一切是真的,到底是我梦见这里的自己,还是外面那十几年是一场梦?
到底是谁活在谁的梦境里?
青轲感觉自己快要爆炸了,对着青白嘶吼道:“这到底是哪里?你是谁?我又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告诉我!”
他声音沙哑苍凉,表情狰狞可怖,连双手死死掐进青白如玉般瘦小的臂膀而不自知,只是下意识的想质问出个结果,亦或叩问苍穹:如果这里是我的家,为什么这十六年来还活的如此凄惨,如此孤独无依受尽苦难?为了养活自己为了读书上学,干过多少脏活累活受过多少白眼被多少人戳过脊梁?
青轲不是圣人,只是个十六年来受噩梦和生活双重折磨而没有麻木掉的吊丝,他现在只知道如果自己真的来自这里,那么血脉里埋藏的那种力量就应该很轻易的得到,如果自己有这种力量,外面的十六年一定不会活的这么艰难,这种情绪就会被更加的放大。
他知道外面那十六年绝对不是梦一场,那些活生生的流血流汗画面,还历历在目活灵活现。
可他换来的却是青白弦然欲泣的一句话:“你凶我!你从来不凶我的!”
然后青白哭了。
女人一哭,男人就会清醒,这是很多时候都十分准确的道理。尤其是对青轲这种早就学会冷眼看穿的男人,对着的还是青白这个十分想让人亲近的姑娘,更为准确。
青轲见青白哭,情绪就开始平静。他觉得自己确实不应该发火,因为那个心机深沉还打了自己的教育家一直活在这里,想来自己就算生活在这里,就算日子会好过一些,心里的煎熬估计不会比外面少。
不知道为什么,青轲打心里排斥那个老头。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会发火,是下意识的相信了青白的话,把青白当亲人,这火气就冒得比较随便了些。
可他真的没脸用这种解释去安慰青白,于是只能沉默。讪讪的看着青白,赔着笑脸。
十六年的经验告诉他,小女孩这种情绪,来得快,去得也比较快。
可惜他又错了。
青轲只感到腹部一痛,自己就飞了起来,瞬间飞过那弯紫色星月,飞进星海之中。
青轲看到青白踢自己的那只脚还悬在空中,她的泪还没干,却已经换上了生气的神情,恨恨说道:“去清醒清醒,在你爹留下的地儿学会你爹留下的东西,你就会知道本姑娘为什么这么生气。”
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能愉悦青轲的内心!在老爹留下的地盘学会老爹的东西,而且要学的东西绝对无比强大,这种感觉真的很好,很温暖。
所以青轲人还飘在星空里就果断忘了痛,恬不知耻的笑着回答青白姑娘:“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