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泰安的别墅被各种媒体记者层层包围。
头骨出土后,本不该由他保管,然而“上头”的人却把这个重任交给了他。
十多天过去了,虽然事情还没有结果,按理说记者们也不会再过分关注这件“陈年旧事”——吸引他们的,是吴泰安家中频繁进出的救护车和警车。家里莫名死了三个人,他却鬼迷了心窍,对外只是解释说家中老父病情反复。
记者们信不信这一说辞是一回事,重点是,吴泰安这事显然深扒有望,他们可不常遇到这样配合,积极接受采访的焦点人物。
大家各取所需,合作愉快。
陈奇将车子停在绿化带旁,卓清宁理理头发,推开车门,有意无意地向人群晃悠过去,立刻被无所事事的记者发现。人群发出兴奋的喊声,蜂拥而上,将所有麦克风和镜头对准了他。
另一边,阮宝戴好鸭舌帽,几个闪身,悄悄翻窗进入别墅。
扑面而来的阴气散发出浓烈的腥味,令她几欲作呕。阮宝心头一凛,立即默念起清灵咒。
灵力在体内运转一周后,注入她颈上悬挂的玉佩中,然后借由玉佩,在她身体表面凝聚成一层薄薄的屏障,将沉重的阴气阻隔在外。
阮宝摸着脖子上散发着温热的玉佩,轻轻呼出一口气。
其实刚才在车里时,她就已经察觉到这房子里不同寻常的阴气。卓清宁修为远不如她,所以并未察觉,她也没有吭声。
吴泰安惹上的,恐怕不是普通的厉鬼,而是一只强大的恶鬼。
鬼也分等级,最低一等为鬼魂,没有攻击力,无法伤人。其次是厉鬼,具有危险性,但每次伤人的同时也会自伤,因此不能频繁作祟。再高一等为恶鬼,能将自身的怨力集中爆发,使自己短暂拥有实体,因而不需要附在人的身上,也能伤人。
恶鬼之上,便是鬼王。能修炼到鬼王,就已经是超越阴阳法则的存在,生死簿上不再留名,即便是地府判官,也不能再对其进行追捕判罪。
当然,鬼王只是个传说,没有几千年的修炼,想都不用想。更何况,还要躲避驱魔道士和地府阴兵的猎杀,难上加难。
然而即便是低一等的恶鬼,阮宝这辈子也才遇见过一次,且是当初卓善仁在世时,她跟着去某处凶宅里见到的。
那一次,卓善仁顾着她,还受了伤,养了好几个月。
恶鬼修炼同样不易,虽然不需要千年之久,数百年却少不了。吴泰安手中的那枚头骨,想必有些来历,否则也不会引出这么个凶悍的主儿。
窗外日光大盛,屋内却泻不进丝毫的热度,光线只到达窗台,便被浓重的黑暗无声吞噬。
阮宝看一眼外面熙攘的人群,关好窗,拉上窗帘。
房子里的温度起码比外界低了十度。屋内显得非常杂乱,桌上杯盘狼藉,吃剩的餐盒随意堆在地上,散发出阵阵酸腐的气味。小孩子的玩具扔得到处都是,阮宝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她拿出纸符,沿着墙壁贴了一圈,开始慢慢上楼梯。
“我只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何秘书,我不是怀疑你们,你们帮了我大忙,我感谢都来不及,可是你们不能这样瞒着我啊!”紧闭的房门内,传来男人的说话声。
阮宝脚步一顿,将呼吸放轻。
“是是,是我态度不好,我认错。何秘书,我爹和我老婆都没了,我现在只想保住我儿子,我求求你们,救救我们,你让我跟杜局长说说话行吗?这事只有你们能帮我了……喂?喂!我艹!”
里面响起重物摔打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阮宝轻移脚步,正欲向前,冷不丁对上一双黑黝黝的眼睛。
是吴泰安4岁的儿子,从门缝里不声不响地望着她,见她发现自己,马上缩回房里,猛的将门关上。
“小磊,怎么了?”吴泰安听到动静,很快从房间里出来,看见阮宝站在走廊上,显然吓了一跳。
“你是谁?进我家里干什么?”吴泰安大叫着,立即回身拿起墙角的花瓶,防备地对着阮宝。
阮宝还没来得及开口,吴泰安突然激动起来,“是你……是你!是你杀的!小磊呢?你把小磊怎么了,小磊!”
他状似癫狂地挥舞起手中的花瓶,不小心砸到墙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这声音使得他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瞬间崩溃,举着瓶子不管不顾地冲向阮宝。
狭窄的走廊避无可避,阮宝全神贯注地盯着吴泰安的动作,在他手挥来的同时,灵巧地弯腰躲开,往他身上拍了一张符,低喝一声:“定!”
吴泰安僵在原地,惊恐地瞪着眼,连话也说不出了。
阮宝拿掉他手里危险的瓶子,又将一地的碎片踢到一边,这才说道:“吴先生,我是来救你的,不是来杀你的。我姓阮,是个驱魔人,这是我的名片。”她将一张小卡片递到吴泰安面前,摇了摇。
“你父亲,你妻子,以及你家护工的事,我深表遗憾。想必警察已经将调查情况跟你说过,尸体没有外伤,现场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没有可疑指纹,也没有凶器,对不对?”
吴泰安眼神有些发直,阮宝继续道:“因为是你的私心,招来了可怕的东西,害死了他们。不过你且放心,他们已经重入轮回,今生你亏欠他们的,下辈子自会补偿到他们身上。”
阮宝径自将名片放进吴泰安的口袋,微笑道:“吴先生,如果你听懂了,请眨三下眼睛。”
吴泰安眨了三下眼,泪水不受控制地蜿蜒而下。
阮宝垂眸,揭去定住他的纸符。
吴泰安脱力般跌坐在地,双手捂住脸,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连滚带爬地去拍小磊的房门:
“小磊,快出来,到爸爸这里来!”
阮宝捏起几张符,将手背到身后。
门“咔哒”一声打开,小磊从门后露出半张脸。
“小磊,”吴泰安松了一口气,朝小磊张开双臂,“到爸爸这里来。”
门完全打开,露出小磊瘦小的身影。
一双惨白的手,从背后紧搂住孩子幼嫩的脖颈。同样惨白的脸,搁在孩子的肩膀上,噙着诡异的笑,挑衅地看向阮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