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尚未完全亮,整个宅子还没有完全醒来,月凛冲出房间,穿过花园,疾奔而去,惊飞了不少早起觅食的鸟儿。
随后他在一处空地上停了下来。空地上站着两人,那两人是一男一女,男子潇洒挺拔,气度不凡,女子品貌端庄,温婉大方,正是赵晟夫妇二人。他二人起了个大早,正在园中散步。
月凛见到二人,连行礼的时间都没有,径直上前,问道:“大将军,夫人,阿篱她,阿篱她去哪了?”赵晟道:“昨夜她便走了,那信是我放你桌上的。”
月凛恍然大悟,方才他还未来得及思考,现在想来,除了大将军,又有谁能轻易进入他房间,将信放在桌上,却丝毫不被他发觉?想到昨日与赵晟的一番交谈,天凛脸色一变,道:“你骗我!你昨日说今天阿篱会见我的!”
赵夫人在一旁听了几句,便明白发生了什么,心想,也只有篱儿能让这个一言九鼎的大将军食言了。微微一笑,对月凛说道:“月少侠,且听我一句,昨日我夫君骗你,那也是迫不得已,其实是我苦苦哀求夫君这么做的。”
赵夫人温柔美丽,气质又十分容易让人亲近,她这一开口,月凛的火气顿时就消了三分,只得听她继续说道:“篱儿知道她母亲的事怪不得你,但你毕竟是那人的弟弟……你不如让她冷静一段时间,她也不见得以后就再也不见你,没准过段时间她就回来了。”
月凛自语道:“阿篱果然还是恼我了,以前姐姐不要我,现在阿篱也不要我了,是了,我姐姐会杀人,我以后也会杀人,我们都是一样的……”
“说得对”,一声道喝,打断了月凛的思绪,只听得大将军说道:“实话跟你说了,昨日的事是我故意的,我答应篱儿让她连夜离开,所以就去骗你在我府上多呆一夜,好让她走得越远越好。她哪里是不怪你,你我都清楚,你以后若找到姐姐,说不得便与她一起为非作歹,为祸人间。”
月凛道:“我不是……”
赵晟继续打断他,道:“你不是吗?嘿嘿,以后你若是与你姐姐重逢,她要你杀人,你杀是不杀?”月凛想到这个场景,一时语塞。
赵晟道:“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又怎能怪别人?”
月凛猛然想起昨日,大将军对自己说的“你想让她相信你,首先自己就要相信自己”,当下恍然大悟,心道:“我虽然一向听姐姐的话,但下山之后也知道了事有对错,人有正邪,以后姐姐若要我做坏事,我非但不能照做,还要劝她迷途知返。再者,这其中的是是非非我还是要向姐姐问个清楚。而阿篱,我更要代姐姐向她赔罪,日后要护她周全,让她开心。”
心中有了定计,月凛的情绪都舒缓了许多,抱拳道:“多谢将军和夫人指点,我这就去找阿篱。”他也不懂什么礼数,说罢,便直接走向大门,忽听得身后赵晟的声音:“你知道篱儿去了何处?”
月凛回身道:“这个我心中有数,便不用大将军担心了。”声音越来越远,渐渐消失。
花园里又只剩下赵晟夫妇二人。赵夫人道:“看起来你很看好这个少年,看似是出言激他,实是为他指明道路。”赵晟挽着妻子的手:“我的心思在婧儿你面前,可是一点都藏不住啊。这个少年,全身散发出一股中正柔和的气息,与他姐姐却是截然相反。也正是这种气息,才让我最终还是下不了手杀他。”
……
月凛在京都城中问清了路,便从南门出城,顺着官道向东南方前进。阿篱是为了帮自己打探姐姐的去向才特地来的京都,现在这边事了了,她接下去的目的便是继续查案。之前在永州便已经清楚下一个线索在金陵,所以阿篱这次离开,最有可能的目的地便是金陵。
月凛本来呆头楞脑,平时也从来不会想这种复杂的事,但想到阿篱,脑筋意外地灵活起来,想到此节,便一鼓作气,全力奔向金陵。
……
月凛在路上行了有两日,这两日来他不断沿途问路,与人说话也不再像初下山时那么腼腆了。他饿了吃几口干粮,渴了便饮山泉水,脚程倒是十分的快。
这天,月凛翻过一座山,看见前方有一处村落,便想上前问路。待得走进,却发现家家户户紧锁门窗,外头更是一个人都没有。他走到一户人家面前,敲了几记门,问道:“有人吗?”却无人来应。他耳力敏锐,听出屋里有人,但人家既然不愿开门,他也不好勉强。
又多敲了几户,都是同样的结果,月凛也叹一口气,心想各地民风果然不同,原来还有这种拒见外客的村落。刚准备离开,突然感觉身后的墙角处有个鬼鬼祟祟的影子,月凛脚尖一掂,轻轻一跃,便到了那影子面前,却发现是个村民。
那村民见到月凛,吓得一哆嗦,赶紧跪在地下,不住磕头,一边还说着:“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月凛大窘,连忙将他扶起,说道:“您这是做什么,我只是个经过的,想来问个路而已。”
那人长舒了一口气,道:“那您快走吧,最近这里很不太平,不时有歹人来侵袭,没看家家户户都关门了么,俺只是轮着今天在外放哨,不然哪里敢出来。”月凛只好问了路,就要离开。
走了没几步,发现村子里到处都是一片衰败的影像,这村子不小,少说也有上百户人家,但是断墙碎瓦随处可见,村子不远处的田地中,也是一片狼藉,庄稼被各种足迹压得歪七扭八,眼见是没了收成。月凛突然就想起了在天畔的那个晚上,阿篱抽出短剑时的样子,心想,这件事若是让阿篱遇上了,她一定不会撒手不管的。
想到这里,月凛又回过头来,走到那村民的面前,说道:“我还算是学过一些武道,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可以留下来帮你们。”那村民大急,说道:“对方人多势众,武艺又高,您还是快走吧,可别白白送了这条性命……”
话没说完,月凛突然一抬手,打断他,道:“有马蹄声,有人要来了。”那村民尚未反应过来,月凛已经将他拉到了一处墙角,说道:“你在这等着,我帮你打发他们。”说罢,走到村口,立得笔直,等候那些人的道来。
过了好一阵子,月凛才看到有一队人马朝着村子过来。待得走近,月凛才发现,那群人共二十余人,清一色全是女子,年轻的不过十四五岁,年长的已有四五十。为首的是个年轻的女子,那女子见月凛一人拦在村口,握了握手中的鞭子,冷笑一声,道:“哪来的不知死活的小子,再不让开,我的鞭子可不长眼睛!”
月凛看着马上的人,想到村外田地中的马蹄印,便确定了她们是那村民口中的“歹人”。月凛心中愤怒,说道:“你们快点离开,不然我便要……便要……”他不善言辞,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合适的说辞。
那带头的女子勃然大怒,道:“便要什么?”说话间,扬起长鞭,砸向月凛。月凛不闪不避,待那鞭子到自己身前,伸出右手轻轻一抓,那长鞭就到了手中。那女子吃了一惊,想要抽回长鞭,但月凛的力量何其大,那女子只觉得长鞭是卡在了岩石中,任她怎么用力都是纹丝不动。她运起真气,猛地一拉,月凛见状突然松手,那女子收势不及,“啊”的一声,栽下马去。
其他女子见状,纷纷下马,取长兵器,围了一个圈,将月凛困在中央。那为首的女子站起身来,对着月凛,恶形恶状地道:“你好大的胆子!”月凛道:“我数三下,你们再不走,我可要动手了。一……”
这群女子听得此言,哄堂大笑,一时间花枝招展,好不漂亮。月凛却不管这么多,继续数道:“二……”
那为首的女子本来摔下马来十分生气,现在见到眼前这个小子居然想一个人收拾她们全部,也觉得好笑,说道:“你这小子是自大还是真傻啊,居然敢……”
话音未落,月凛的“三”已经数出,只见他右脚猛地在地上一蹬,整个人便如一道残影,冲向了那为首的女子。那女子还在自顾自地说话,全然没有反应过来月凛已经到了她的身侧,月凛使出那招无往不利的“手刀大法”,轻轻在她后颈一敲,她便失去了知觉,昏倒在地。
众女见状,无不骇然,但阵脚未乱,马上反应过来,纷纷提剑杀向月凛。月凛避开最近的一剑,又猛地提速,众女子都没看清他移动的轨迹,便见到他突然出现在了最后方的女子身后,又是一记手刀。那最后方的女子年龄最小,只有十四岁,还只是个小姑娘,以往跟着众位姐姐们,也只是撑个场面,真正打起来,不免露怯。只可惜月凛为了向众人展示自己的身手,震慑群女,特地挑了个离他最远的下手,这小姑娘便只好遭了殃。
那小姑娘附近几个女子见她被击倒,挥舞着长剑便向月凛攻去。无奈实力太过悬殊,她们几人的剑刃,连减缓月凛的速度都做不到,月凛又是一跃,到了最远处的女子那里,使出手刀将其击倒。
月凛自小就不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那也难怪,他的童年中,唯一的女性便是那个比他强得多的姐姐,所以此刻他与天畔那夜一样,一击一个,丝毫没有手软。用这个方法连续击倒了十几人,月凛突然向后一跃,拉开了与众人的距离,说道:“你们一共二十四个人,我已经打倒了半数,也就是十二个。你们还是带着晕倒的同伴回去吧,不然再这么下去,你们所有人都倒下,我打理起来反而麻烦。”
余下的这些女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忽然一个女子站出来,向月凛抱拳道:“少侠修为超群,我们自知不是对手,下次见面,自求多福,告辞。”说罢,招呼其他人,将昏迷的同伴扶上马,缓缓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