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性格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它渗透进了一个人方方面面,渗透进了一个人的血骨皮肉,甚至这个人自身也没有觉察到的地方。
不过,正是由于性格的复杂多面性,李穆才仅仅只是有所疑虑而已。但若是湛泉伪装,以他们的眼光,不可能看不出来,反而画蛇添足。
其实主要还是湛泉这个名字,从一开始就引起了李穆关注,再加上这两个月的相处,李穆不可能没有发现他和他好友的极度相似之处。
怎么不可能不发现呢?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只是李穆不敢往这个地方想,或者更可能是,想了,却不敢相信。
也许,从来到这个时空开始,他就不该再使用这个名字了……
但他终究舍不得,尤其这个名字伴随了他十九年,关联着他曾经的所有的一切——无论人或者事……
下午,湛泉依旧在机甲训练场度过。
“哟!状态不错啊!”张骁吹了一声口哨,驾驶机甲追上湛泉,“我们来比比!”说着就先一步冲了出去。
“好啊!”湛泉微微一笑,也跟着冲了出去。他不会把个人情绪带到机甲驾驶和学习训练中,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
东南展望厅,宋谦目光从容地追寻着训练场上湛泉的机甲。
“我看小谦啊,你给小泉安排的训练实在太多了,这他怎么有时间完成课题嘛。”霍老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连连叹气。
“老师莫忧,以小泉聪颖刻苦,肯定能完成。”宋谦温文尔雅地回答。
他怎么不了解自己老师的脾性,这是拐着弯儿让他减少小泉的训练量,好安排更多课业呢。
“以小泉的资质,将来至少也是一个世界级顶尖战略型科学家啊,你居然让他……可真是暴殄天物……”霍老痛心疾首。
“……老师。”
“你什么都不要说了……”霍老摆摆手,一副你让我静静的样子。
好不容易教出宋谦这个得意门生,结果他要走政治,百头牛都拉不回来,好不容易看上湛泉这么好的苗子,结果又要被宋谦霸占去走政治了。他老人家容易吗?
别人也就算了,但是湛泉……霍老缓缓吸气,不管怎么样,他也要在湛泉彻底走上歪路前,把他拉回来。
宋谦知道老师的脾气。
霍老一向认为科研人不该搞政治的勾心斗角。科研人是要有立场,但绝不能搅合进去。
这也是师徒俩的分歧所在。
不过老师都没能把他拉回来,拉回湛泉的话……
唔,可能吗。
……
元力和机甲量子核心相互沟通,机甲各个部分的状况都反应在脑海中,就像和机甲合为了一体,彼此都全心全意相信着。
这种感觉……非常好。
湛泉紧紧盯着视野里张骁机甲的一举一动,瞳孔里一条条数据链交错。
张骁丝毫不敢大意,他最清楚不过,面前这臭小子平日里看着一身书卷气,一旦战斗,立刻就变成了一头狼崽子。
机甲训练场一处高地,一浅红一银灰两架机甲几乎同时向对方冲去,在后面激起灰尘。
两架机甲纠缠在一起,交错间,半分没有留情,不过到底还是注意了分寸。
“嘶……动真格呀!”两架机甲的动静早就惊动训练场上其他人,一个二个没事都来看热闹。
“你觉得张骁这老小子有几分胜算?”罗杉嘿嘿笑道。
“如果驾驶士级机甲,那还好说,驾驶兵级的话,我看胜算不大。”徐虹摇头道,“对面可是几乎每天都有惊人的进步。”
“我们营长不会输的。”张骁手下的一个兵信誓旦旦地道。
“对啊,营长!加油!”一群士兵连连起哄,唯恐天下不乱。
毕竟不是真正的生死搏斗,想用机甲近战搏斗拼出个胜负来其实很难,尤其在驾驶者技术都相差不大的情况下。
机甲的第一要旨是保护驾驶者的生命,其次才是消灭敌人。也就是说,只要没有彻底毁坏机甲的能源系统,机甲就依然能够行动。
果然,最后两人也没能分出胜负。
张骁从训练场下来,和一众人大眼瞪小眼,哀叹,“这是前浪死在沙滩上的节奏啊。”
众人听了直翻白眼。
打闹归打闹,张骁还是记得正事,“小泉你还没考兵级机甲证吧,春节过后就是月底了。”
机甲证书的考核只在每个月的最后一天进行。
“嗯,已经准备好了。”湛泉点头。
虽然一多个月之前他就有了考核资格,但太过锋芒毕露到底不是什么好事。于是便沉淀了一段时间,这一沉淀就到了现在,半年期任务的期限。
“那就好。”这么久的接触,张骁多少知道湛泉身份特殊,也就不再对此多问,转而道,“春节要到了,区里又要举行各种活动,有领导来看的。”
“都有什么活动?”湛泉十分好奇。
作为军人就没有假期可言,即便是春节,即便对顾宸他们这些还是学生的机甲预备军,不过举办这些活动却是必须的,说到底人再厉害也不是机器,而就是机器也要维修呢。
“跳舞,桥牌,篮球,足球,还有拉歌。”张骁扳着指头,说道拉歌时,目光不自主看向徐虹,语气有些微妙。
“是啊,拉歌。”徐虹语气加重,明显对其充满了怨念。
“怎么了?”湛泉见一说到这个,周围的人表情十分微妙,一些人干脆低下头,似乎辛苦忍着什么,不由疑惑道。
“哈哈哈!”罗杉大笑,爆料道,“小泉你是不知道,徐营长就是个五音废,去年她被抽上去唱歌,整首歌都是说过去的!你知道什么叫说唱吗,就是音调完全没有起伏,偏偏还抑扬顿挫,发音长短和停顿毫无错误。”
“然后,全场爆冷,还是老领导解了围,‘咳,小徐也是个天才啊’!”罗杉惟妙惟肖地模仿当时老领导的语气,“当时我看到一些领导憋笑憋得脸都红了,哈哈哈哈!这都够我笑一年了!”
湛泉想象着当时的场面,忍俊不禁。
“是啊,你都已经笑了一年了。”徐虹幽幽地声音传来。
“不不不,从某种层面来说,你确实是天才。”罗杉忍笑,一本正经地说道,“至少我是永远都唱不出来的。”
……
展望厅对着训练场的一整面墙都安装成单向玻璃落地窗的形式,显得分外空旷。
“宋参谋长,霍老。”湛泉敲门进来。
霍老笑眯眯点头,“你们俩聊,不用管我。”
宋谦微微一笑,“想亲自来看一看你,你进步得比我计划中的还快。”
宋谦平日很少在这边基地,但湛泉每天的学习、生活、训练都会被记录做成一份报告发给他。
湛泉十分矜持地点了点头。
“明天,我就要回中央,这十几天可能都脱不开身了。”宋谦微笑道,“你们2月5号就要去东海战场,我来不及去送你,等半年后你回来,我一定亲自来接你。”
“嗯。”湛泉点头,心中淡淡暖意升起。
年关将近,过去一年需要进行总结反思,而新的一年又需要有新的计划、新的章程,各位领导者们自然不会轻松。
“我看你和天袭队已经磨合得差不多了。但战场非儿戏,你是他们的指挥,无论在下什么决定之前,心中都要有所度量,而一旦下了决定,就不要有所犹疑。”宋谦慢慢道,“多看,多学,多听,多想。”
“东海战场很乱,不仅有军人,军人武者,还有职业武者,自由武者,不仅有我们华夏人,还有外国人。”宋谦道,“你要记得,你们代表的是我们华夏机甲力量,不惹事,但也决不怕事。”
“我会把握好这个度的。”湛泉认真道。这其实就是说,虽然他们不惹事,但如果有人来惹他们,也不要客气,尽管打回去便是,出了事有上面担着。
而湛泉所要把握的就是这个打回去的度,毕竟是盟友,不能闹得太难看,既要显示华夏的强劲,又要显示华夏的大国气度。
宋谦微微一笑,儒雅温和。他了解他的继承者就像了解自己。
他和湛泉在某些方面其实是极其相似的。
而霍老虽然对宋谦把湛泉往政治路上教导很是不满,每每看着就心疼。
但此时也忍不住欣慰,他从上个世纪一直走到现在,也曾待在国家最早的领导人身边,最清楚那些国家的做派,只有打得狠了,他们才会服气,只有你强大了,他们才是你的盟友,否则……就是豺狼。
华夏是孤独的,无论文化还是信仰在这个世界都独一无二,几乎被孤立。所以现在虽然是说世界仅存七个国家和地区,但其实这七个国家和地区中真正是一个国家的只有华夏,其他的都是数个国家的联盟,是联邦。
以文化信仰为纽带的联邦内各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是远比所谓盟友牢靠的关系。
他很清楚这一点。
华夏儿女当自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