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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现实的打击

“人的一生是一个不断接受自己与不断完善自己的过程。”

夏日的热风像跳着芭蕾,展开裙摆不停旋转,卷起地上的细砂砾扑向四周的一切。炎热似乎蒸干了人的激情,大学校园的学生们懒洋洋地散落在各个角落,或在慢悠悠地行走着,或聚集在一起谈论着什么,每个人的脸上总是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篮球场上总是能看见人影,热爱篮球的同学顶着炎热在球场上飞奔,不一会儿就败下阵来跑到小店买冷饮。有阴影的地方总能看见三五成群的学生聚在一起乘凉。

临近毕业的商务英语系同学林十五和同系的好友炎飞在树下的草地乘凉,炎飞低着头无聊地戳着手机,林十五则盘着腿不停地拔弄自己四周的草。

“快毕业了,都不知道怎么办,”炎飞突然嘣出一句。

林十五慢悠悠转动脖子四处张望着,漫不经心地说:

“怕啥,男儿四处闯,打拼事业。”

炎飞忍不住笑出声来,摇着头边笑边说:“好好,我看你以后混得这么样。”

林十五没多在意,似乎在炎热干燥中已经灵魂出窍。作为一个好学生,十五的出勤率从来都是满分,兢兢业业,从小到大泡在人们对他的赞扬中。一米七的矮个子,帅气的脸庞,林十五对自己充满自信。而对喜欢宅在宿舍玩电脑的同学炎飞林十五多少有点儿瞧不起。成长环境中长期的褒扬让十五的性格从小带有一丝傲慢。

光阴不总是似箭,有时候快得像损落的流星。

毕业后林十五跑到深圳找工作,投靠在深圳的表姑。操得一口好英语的他毕竟没有工作经验,徘徊在一个个招聘会上。

一次招聘会上林十五看见一家食品企业正在招聘销售,虽然专业不对口,但他还是坐了上去。一个戴着圆眼镜的青年男子右手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好,我想应聘销售。”

“你会说粤语吗?”男子用粤语问道。

林十五是广东人,从小看TVB长大,精通粤语。但长时间的校园生活让他对粤语有点儿生疏,加上有些紧张他脱口而出的粤语发音竟是歪的。

“会的会的,应该没有问题。”

男子忍着笑又用右手往上推了推眼镜。

“有带简历吗?”

林十五把复印好的简历交给他。

“OK,回去等我们通知吧。”

林十五逃也似的离开,这份工作没戏了。

两个星期过去了他的工作依旧没有着落,但他很淡定,依旧没太在意,也丝毫没有察觉出表姑的不满,虽然是亲戚,吃住在她家里给她造成一些不便。

“十五,你觉得物流企业怎么样?”一次餐桌上姑姑问他。

“一般般吧。”十五的确有注意到深圳的物流企业数量特别多。

“我有个朋友做物流,要不明天带你去看看?”

“嗯。”林十五还是一幅无所谓的样子。

第二天表姑带着十五来到朋友的物流公司。物流公司的老板是一位中年妇女,大约四十出头,一头齐肩的卷发被染成棕红,不知道是不是涂了化妆品的缘故她的脸色白里透红,看上去很时髦。

老板笑容可掬,亲切地问他英语水平怎么样,林十五告诉她英语是自己的优势,特别是口语发音很地道。老板介绍说公司主要业务是做发往发展中国家的海运物流生意,主打印度、巴基斯坦和北美国家,“怎么样,有兴趣加入吗。”林十五点点头,老板又说:“工资三千怎么样?接到单子了一万以下百分之二的提成。”

林十五想不到老板那么干脆利落,愣了愣,一股夹杂着感激和激动的感觉由心而生。想到自己对物流不熟悉,处于学习阶段,说“三千太多了,要不两千五吧。”眼前这个小伙子居然嫌工资太高了,老板心想这个小伙子是不是有点儿脑子进水了,还是读书读傻了,但既然他自己提出要少一点儿工资,肯定要顺他的意。“好吧,那么明天来上班!”于是一切就这么定了。

表姑知道后十分无语,瞪着眼心想这个小子怎么傻得像头猪似的,哪有嫌弃工资高的,这么奇葩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到,但又不好当着十五的数落他。

找到工作后林十五在梅林关口租了一套单身公寓。

他每天按时到物流公司上班,他的工作内容是通过电子邮件争取一些有货要运往国外的客户。面对新工作他踌躇满志。渐渐他发现公司的同事都很好相处,大家都年纪相仿,老板也似乎待人不错,公司气氛融洽。只是恰逢全球经济不景气,发出去的邮件都如石沉大海。半年下来一个单子都没有接到。老板只好带着他上广交会把他当翻译用。

在广交会上他们见到一位印度商人,这位印度商人介绍自己来自德里,每个月有固定货物运往德里。老板两眼放光,让林十五向这位客人介绍自己公司的优势。林十五将已经备好的“台词”用英语流利地背出来:“我们公司是许多海运船的一级代理商,我们的价格是最优惠的。”

印度商人听罢,用英语问道:“到TKD的价格怎么样?”

这个问题难倒了两人。公司的印度航线业务主要由另外一个同事负责,印度那么多的港口老板也并不是十分熟悉,林十五作为一个新人,更是一头雾水。

为了打破僵局,林十五重复道:“TKD?”

这位精明的印度商人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情况,扬起眼眉用浓厚印度音英语尖声讽刺说:“TKD,TKD!你不知道TKD?”气氛十分尴尬,老板和林十五面面相窥,印度商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事后询问同事才知道TKD是德里一个港口名称的缩写。

他们继续在展会四处逛,又遇见另外一位印度商人。林十五自动自觉地将台词背了一遍。这位商人比起上一位貌似友善些,嘴角挂着笑容,他询问从广州到孟买的二十英寸集装箱价格。老板扭过头挂电话给负责航线的主管同事,小声地用对他说:“给我一个低价,争取把这位客人拿下来。哦,不加利润200美金是吧。”

“两百。”老板用不怎么标准的英语答道。林十五心里一惊,这可是零利润。看来老板是铁了心要将这位客人拿下。

印度客人听罢,摇头摆手用浓厚的印度口语说:“NO,NO,NO,你们这个价格太贵,太贵了,有人向我提供更便宜的价格”,老板和十五很无语,大眼瞪小眼。怎么可能会有更低的价格。商人明显就是在糊弄人,乱砍价。

印度商人左右摇着脖子神色飞舞地说:“190刀。”

两个人几乎是动作一致地摇摇头。

“195!”

两人继续摇头。

“OK,OK,198。”

...

“199”

“199.5”

两人用鄙视的眼神看着他。

几天下来除了几个电子邮件地址,两人没有拿到什么单子。

广交会结束回到公司,接下来的日子依旧是日复一日地发邮件,枯燥的生活磨削了林十五的斗志和激情,他变得沉默寡言。不景气的经济环境下其他同事也没有争取到什么生意,整个公司就靠一些老同事的固定单子撑着。主动联系他们的客人大多都是要运一些化学违禁品或者电池,有一些化学材料的名字林十五根本就没有听说过。有一次林十五受收到一封英文邮件,隐隐约约看见“上海到美国”的字样,忍不住一阵激动盯着屏幕仔细阅读邮件内容。屏幕上出现了一串奇怪的字母串,打开网页查询,跳出来的解释居然是“地沟油”,这位客人要将本国的地沟油运往美国!林十五一下摊在座位上。

一天接近下班时间老板突然从外面回到公司,手里提着一袋什么东西。老板回来了大家都不好意思提早下班,个个都装作十分忙碌的样子。老板从办公室出来手里拿着一袋面包,边啃面包边凑到每个同事电脑屏幕前看看大家都在忙些什么。原本已经关掉电脑电源的林十五不得不重新开机,打开电子邮件客户端假装在写邮件。他坐在比较靠里面的位置,等老板走过前面五个同事站在他身旁,手里的面包已经啃完。

这时老板好像打了鸡血似的叫林十五点开以前发出去的邮件,一封封地阅读并进行指导,整个办公室的同事没有一个敢离开的。

当时针指向七点老板才离开公司,大家也才饥肠辘辘地跟着下班。林十五和同事饿着肚子坐公交回宿舍,途中居然还塞车,到达公寓外面已经是八点半。他们不得不随便在街上买些东西填饱肚子。

渐渐这样的加班越来越多,老板经常在大家快下班的时候来到公司敦促大家加班。有同事偷偷爆料老板每天跑去炒股票,收市后才赶回公司。

林十五单子少得可怜每个月只拿基本工资,除去房租和生活费林十五成了名副其实的“月光族”。落魄的他不得不数次打电话叫老家的父母帮自己充话费。反复的加班让林十五每天身心疲惫,晚上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感到失落,接近一年半的枯燥打工生活让他经历了从踌躇满志到失望,巨大的落差好比在911中溃崩的五角大楼。没有赚到钱倒是小事,没有成就让林十五在家人面前直不起腰。他觉得自己留在这个公司是在浪费时间,浪费自己的青春,他用右手捂着心口,隐隐约约有种心痛的感觉。经过多天反复的考虑他觉定从公司辞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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