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黢黢的山林深处,传来一阵压抑的呻吟,树杈上瘫着一个瘦小的身影,那是拼死逃出来的范哲西。小老头脸部严重烧伤,双眼红肿如桃,只得眯着。他不敢使用魔法恢复,天知道那些人有没有追来,附近生灵似乎感受到了魔法师的愤恨,雌伏着不敢出声。
布莱尔提前到达奥西村是范哲西不曾料到的,而之后对阵一个魔导士、一个斗圣和一个底蕴深厚的皇室公主仍托大是他自己作死,但在受火凤燎天之前,他未曾想过退,因为他背后还有人。范哲西所学杂而不精,勉强到了魔导士境界也是最次那种,怎么会修罗之握这种阵法。但背后那人为什么始终不出手?范哲西兀自想起那只通天大手,无形地困住他的身躯。深秋的夜寂静一片,范哲西竭力控制着自己,心里泛起了一丝寒意。
突然心脏开始刺痛,范哲西感觉缓不过气来,徒劳地伸直右手,想去抓住什么。只不过他扑了空,右手马上无力地垂下,没发出任何声音,范哲西兀自歪了脖子,瞪大双眼却是再也闭不上了。睡梦中的恩佐突然睁眼,然后闭合,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眉毛嘴角一丝局促的笑意暴露了他。
魔毯的数量有限,徐林在地上凑合了一晚上,清晨起来腰酸腿疼,还落了枕,身上单薄的夏装渗了一层薄薄的晨露,鼻子里是淡淡的草木气息。帮忙矫正的是布莱尔,一双大手使劲一掰,差点拧断了脖子,徐林心有余悸的和众人吃完早餐,担心起下面的行程。按照昨天那个方式,徐林怕见不到中午的太阳了。
“放心,路不远,我们走着去。”恩佐似乎瞧出徐林所想,拍拍手往山林深处去了。阿黛尔昨晚盖着魔毯靠着树歇息的,今日起来风采依旧,瞧得徐林又是半晌愣神,当然这瞧是偷偷地瞧,徐林始终害怕与这么光彩照人的女子对视。
众人行了大约一里,恩佐停在一棵山毛榉前,树下是一具七窍流血的尸体,范哲西的尸体。佐伊瞧见尸体,一副了然的神色,昨晚恩佐睁眼的片刻她也察觉到了不对。布莱尔则扎呼呼地跑了过来,道:“这家伙咋死了?昨天可没打成重伤。”
“那也不轻。”恩佐瞧了眼尸体烧伤的脸部接着道:“拿他钓鱼,可惜大鱼狡猾,咬了鱼饵跑了。”布莱尔奇道:“他咋知道?你下的饵太明显?”
阿黛尔蹙眉想到一种可能,轻声道:“是那对爷孙?修罗之握是拿人命献祭的,范哲西为何不在利用完他们之后一同献祭掉。我们当时有布莱尔叔叔的斗气保护,可那对爷孙什么都没有,三头犬也没对他们下手。”恩佐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接过她的话:“大鱼早知道有我这个垂钓者,先埋了一条与范哲西无关的线,他一开始就打算拿他当枚弃子。”
“说了这么久,那条鱼是谁,范哲西目标是我,你当黄雀至少先和我通下气吧。”佐伊略显不满地说道。然而这话却听的恩佐眉头一跳,惊声问道:“你们知道修罗之握还有其他效果吗?”众人一阵迷惑,徐林皱眉听着他们谈话,把经过推了一遍问道:“另一个人的目标不是佐伊大师?”
剩余三人一惊,也想起了问题所在:明知有人在找他,却依旧派了范哲西来害佐伊。如果同谋所图不是佐伊,而布莱尔和徐林的出现都是始料未及的,那么他的目标就只剩下阿黛尔了。而当时范哲西根本想攻击阿黛尔,能伤到公主的只有那古怪阵法:修罗之握了。
阿黛尔一时被众人盯的发毛,尤其布莱尔,大汉虎眼圆睁都快瞧出花来了。但阿黛尔自觉没有什么不适,倒是昨天处在阵中被血气激得恶心,一直吃不下东西。恩佐皱眉思索着道:“甘道夫不可能做些毫无意义的事,你们最好去一趟皇家图书馆。”佐伊一惊,一向镇定的脸色变了:“是他?好吧,我们提起启程吧。”她转过身来对徐林道,“你就跟着他吧,异乡人,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方式了,还有你能看见灵魂的天赋最好别和其他人讲,会招惹祸灾的!”
话毕,就听见布莱尔就大声道:“我兄弟怎么能交给别人,我一个斗圣还教不起他吗?”这话惹来佐伊一个白眼,然后将目光停留在阿黛尔身上。话虽这么说,但阿黛尔一向讨厌回去那个王宫,提前日程也要她愿意。阿黛尔柔柔地点点头,没有言语。
没人赞同布莱尔的提议,急得他直挠腮,转头瞧着当事人问道:“小兄弟,咋样?你跟谁?”徐林心头一跳,心道:“这是拜码头啊还是表忠心?我怎么知道该学斗气还是魔法,两样一起?贪心不足蛇吞象。”还未等徐林措辞,恩佐帮着答了:“他魔法天赋不错,斗气可就差多了,这身板薄的,够你练几下?”
“哎你…”话没有说好,布莱尔想了想还是咽了下去,既然恩佐这么说,为徐林好还是让他跟着恩佐吧。凡事总有聚散,恩佐应下佐伊之事,径直割下范哲西头颅丢进空间戒指。布莱尔艳羡地瞧着,不自觉咂了咂嘴。两拨人一个往西一个往南,就此分开。
大约走了一百米,徐林估摸着离得够远但还看得清人影,回头在山林里找着阿黛尔倩影。这一代的林子倒是不茂密,阿黛尔偏巧正好也在这时回头,两人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低回了脑袋。他(她)在看我?徐林一颗心不知道放哪去了,这幅样子看得恩佐一阵好笑,随即却是一阵怅惘,他不敢回头。
晃神间,徐林感觉到有股绳子套住了自己。熟悉的感觉。“别…”话是被灌进去的风打断的,不过此时带人的方式温和许多,至少这次不仅套着腰,还一圈圈捆着徐林,使他整个人不得动弹。徐林此刻感觉就像是被绑上一辆飞驰的跑车,系着放风筝一样。
这招让徐林想起了被定住如同吊线木偶般的范哲西,估计当时使的也是这招。徐林想起了什么,使劲偏过头去,让自己说话的时候不会被风灌醉。因为已经飞到了空中,天地宽广,他几乎是喊着问道:“恩佐大师,你刚才说我有不错的魔法天赋,这是真的吗?”
“你猜。”声音不大,却清晰入耳,估计是用了什么魔法。徐林一阵无语,正过头来被迫眯眼,心里却是乱七八糟:你猜是什么意思,就不能说清楚点吗?我到底有没有这天赋?徐林对着大师背影,几乎能想到他一副捉弄促狭的表情了。
“小子,与众不同的能力总是带来灾祸,佐伊那点说的没错。如果…如果你真的喜欢那姑娘,就努力吧。你知道她是谁,你现在的连自保都困难。”那姑娘?加油==努力?这话突然丢出来看似没头没脑,但徐林听出一丝无奈,恩佐大师似乎有种一时兴起就要爆料悲惨往事的样子。不过心事被说穿,徐林只好装鸵鸟,可惜在天上没沙子埋脑袋。
两人一前一后行到午饭时间,下到了地面一个小村长里。说起来,徐林穿越后就没怎么正经吃过一顿好的,瞧见各种家畜都养了些殷实农家,咽了口口水,不好意思地看了眼恩佐。恩佐似乎根本没瞧见他的小眼神,明明空间戒指里有五十万,却只要了几个面包。徐林一脸悲剧地干吞着面包,心道:“家畜现宰麻烦,但后院还有制好的腊肠啊,拉一根也好,肚子里很久没油水了。”从空中下来,也就几秒,能瞧清这些,肚子饿了眼睛都亮些。
同样难受的还有布莱尔,佐伊师徒吃的那叫一个清淡,吃得他舌头发苦,偏偏是他自己被气着出了王都,哪想得起来放些肉食进空间戒指。往西山脉绵延,村子更少,和徐林一伙行的差不多时间,这三人还在山林里转悠。布莱尔三两口吞完面包,起身拍拍屁股逮野味去了。
“在想什么?”佐伊问道。在场只剩两人,阿黛尔回过神来答道:“老师,今年回去新年祭事情很多,我…可能要订婚了。”佐伊并不是很惊讶,淡然地瞧着她的弟子,阿黛尔天资聪慧,从小就展现了很强的魔法天赋,从未叫自己失望过,大概…大概是自己这个老师让她失望了。一个神童的泯然众人矣,直至沦落为联姻的牺牲品,阿黛尔她也怨恨过吧?
佐伊忽然有点不敢直视阿黛尔了,不敢瞧她这个一直以来对老师十分恭敬的徒弟。在分别后,佐伊没有提过徐林,这个出现在阿黛尔命数里的男人,没人能肯定未来,哪怕知道这东西与自己有关,就像自己所看见的那对白眉。
布莱尔几乎是看着公主长大的,小时候的阿黛尔可不是这么寡言少语,那道娇小可爱的身影曾是王宫里一株盛开的向日葵,灿烂得不敢直视。他此刻不仅是嘴上没滋味,心里也是少些味道,闷闷地找着藏匿着的野味,野猪就行,兔子也凑合,最好是鹿。想着布莱尔就撞上了一头奇怪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