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清涟一起身,便看到不远处跪着的映蓝,以及坐在矮桌边泡茶的鸢白。
鸢白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卫清涟起身,她的注意力都在手中的茶壶上。为什么就是没有茶叶的清香?被水冲泡过的茶叶也没有完全舒展开。
卫清涟有些迷糊,不太明白眼前的状况,只好看向鸢白,问:“鸢白,这是?”
“昨夜亥时三刻,她来到我的厢房外,认错。”鸢白声音轻浅,不带情绪地回答。
卫清涟被鸢白的回答弄得云里雾里,似乎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认错?什么错?为何认错?又为何是对鸢白认错?
“有何事?你说。”卫清涟看向映蓝。
虽说映蓝低着头,但是在宫中待过一段时间,倒是个有眼力见的,当下老老实实地把一切交待了。
映蓝只是分配给各位新入宫妃嫔的众多侍女中的一位,在分配出去之前,皇后身边的丽容华就统一敲打过。
映蓝来到卫清涟身边之后,见卫清涟身边只有一个纯善冲动的流青,和一个七八岁的女童。就想着尽早取得卫清涟重用,而后去皇后那边领赏。
可是昨日离间不成,又被流青惩罚,再加上本就心中有愧,便想对卫清涟投诚。
“长使,映蓝一时糊涂,如今知错了,还望长使千万不要惩罚奴婢啊!”映蓝将额头抵在地上。虽然知晓这时候以头将地更让人动容,可是……她怕疼啊。
卫清涟坐在床榻上,面色古怪,似乎想笑,又似乎无奈,却又隐隐有心疼与不忍。最终,开口道:“鸢白如今十二了,不是七八岁的孩童。”
趴在地上的映蓝一呆,抬头诧异地看了鸢白一眼,又看了看卫清涟,有些怀疑。同时,心中暗暗佩服鸢白,居然不去伺候卫清涟,而是端坐泡茶?
其实映蓝没说,她本也不是很坚定投诚的信念,只是昨夜的事情,让她怀疑鸢白是个高手,这才确定了投诚之心。
“罢了,伺候我梳妆吧。”卫清涟揉揉眉心,轻声道。
鸢白站在原地不动,理所当然道:“映蓝,你去。”
此话一出,卫清涟与映蓝都呆了呆,怔怔地看着鸢白。
“咳咳”鸢白咳嗽两声。“我不会,不是你来,难道长使自己动手?”
鸢白这话,让两人彻底愣住了。她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世上居然有人不懂绾发梳妆……
“你当初是怎么到达我面前的,连伺候人梳洗都不会?”卫清涟扶额。
“是你爹找我的。”……才怪。卫松龄是夜孤辰的人,又怎会拒绝她?
映蓝听得不是很明白,却不敢多问。
待卫清涟梳洗停当,鸢白向映蓝招了招手。映蓝见卫清涟点头,便走到鸢白面前。
猛然间,鸢白拉过映蓝的手,映蓝正要惊呼,却被鸢白趁机灌入一杯液体。
“咳咳咳……你给我喝的是什么,这么难喝?”映蓝一阵咳嗽,脸涨的通红。心头闪过一个念头——莫不是毒药?她要杀人灭口!想到这里,映蓝更加惊慌,死命地咳嗽,想要将它吐出来。
鸢白满脸黑线,浑身都处于低气压中,没好气地说:“毒药!一个月毒发一次,不吃解药会肠穿肚烂而死!你要是不听话,就不给你解药!”
不过是一杯茶水,有那么难喝吗?
映蓝听到“毒药”的一瞬间,面色灰白,整个人颓然地坐在地上,一片死寂。正要痛哭流涕,却又听到有解药,当下一把鼻涕一把泪道:
“鸢白,我一定听话。你可千万要给我解药啊!我不想死啊!我连疼都怕的啊!你……”
“闭嘴!再吵下个月解药没了!”鸢白只觉得脑仁疼,不就是一杯茶么?为什么有一种黑暗料理的感觉?再让她说下去,鸢白担心自己控制不住念力打人。
“鸢白大人,殿下让您去正阳宫。”空气中传来一道飘渺的声音——鸢白手下十八卫之一——安林。
“长使,我想起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做好,你这儿有映蓝伺候,今日的晨昏定省,就让她陪你去吧。我先下去了。”鸢白说完,也不曾弯腰致敬,便直接退了出去。
卫清涟听到的却还有一段话:“我在映蓝体内下了禁法,她不得不忠诚,你尽管放心就是。我还有事情要去处理,就先走了。”
其实卫清涟很想问,真的给映蓝下了毒么?只是来不及开口。
后来晚上卫清涟问她的时候,鸢白很郁闷地回答:“就只是我泡的茶而已……以后每个月都要她喝,直到不难喝那天为止!”
这小孩子举动,让卫清涟很无奈,又有些忍俊不禁。
鸢白作为一个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人,自然找不到正阳宫在何处。是安林带她过去的。
安林,十八卫之中唯一的冰疙瘩。总是冷着一张脸,一副不开心的模样。
还记得当初安琪问她:“安林,你是不是不开心?”
安林:“没有。”
安琪:“那你为什么苦着一张脸?有人欠你钱不还吗?”
安林:“……”
安琪:“不对啊,你功夫那么高,怎么可能有人敢欠你的钱不还?”
安林:“……”
鸢白还记得,当初自己说了一句:“她呀,就是一块儿冰疙瘩,谁都不理会。”
从此,安林“冰疙瘩”的称呼就这样定下来了。每每有人唤她“冰疙瘩”,安林都用一种哀怨的眼神看着鸢白,看得鸢白毛骨悚然。
话说映蓝,她真的很委屈。明明她都已经投诚了,也给鸢白赔了不是,也把一切都交待了,可是为什么还要给她下毒?
肠穿肚烂……光是想想她都觉得疼啊!以后每个月都要吃解药,要是有一天,鸢白得罪了哪个贵人,被赐死了她怎么办?
不行,一定要看好鸢白,不让她闯祸,不然自己要陪葬啊。
还有卫长使,要是卫长使有什么闪失,鸢白一起死了,就算自己暂时逃过了一劫,也活不过一个月啊。
还有流青那丫头,那么莽撞,万一得罪了谁或者做错事牵连到长使,长使又连累鸢白,那自己不还是要死?
还有这渊碧宫西殿的其他侍女太监,要是谁不开眼做错了事,连累了主子,自己也要跟着死啊!
不行不行,一定要看好他们,省得自己被连累。一瞬间,映蓝发现自己的担子好重,要保护那么多人……想想都累啊!
只是她不敢不管哪,比起怕疼怕累,她更怕死啊。
这一件事,直接导致了映蓝成为渊碧宫西殿里最负责任的奴婢,也是她将渊碧宫西殿筑成了一个铁桶。当然,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