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蕊以跟朋友视频聊天为由,钻进了自己的房间里,而老爸也因为要去书房借故走开了。整个塑大的客厅里,顿时间只剩下我和邹川两个人,真是尴尬的要命啊!
我很不安,尤其像这样被他死死盯着的时候,就会显得更加的不安。可越是不安,心里就会越慌,手脚也就会跟着不听使唤起来。为了分散注意力,我忙伸手拿起面前水果篮里的一个橘子,开始认真的剥起来。以前的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橘子皮可以在有朝一日,被我剥的何其仔细?待皮剥完后,我一瓣瓣的把果实分开,然后再一一送入嘴里。
“可以分我一半吗?”对面的邹川终于开口了。
我抬头迎上他的目光,这才看清楚他的脸,他好像变瘦了,跟半年前相比他整整瘦了一大圈,可即便如此,他的精神状况仍然很好,看起来还是那么神采奕奕。
见我不作声,他又继续说:“不然,一小块也行!”
他……是在对我让步吗?
依然还是那个令我心动的笑容,依然还是那个令我深深爱到骨子里的男人,我曾被眼前的这个男人折磨的死去活来,同时也爱这个男人爱到近乎发疯的地步。这个男人无所不能,他可以瞬间将我置于无与伦比的幸福领域,也可以把我狠心的扔入水深火热之中,在他的摇摆不定下,我饱受着无边无尽的炼狱之苦。现在,我真的打从心底的害怕见到他,他的出现无非像是一个影子一样,时时刻刻提醒着我,我无怨无悔付出的四年感情,是有多么的不堪回首。如今,虽然已是物是人非,可是望着他的时候,我居然还是无法控制住自己的一丝残念,还是可以因为他的任何一句话,忘乎所以到这种境地!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神,连忙低头将掰好的一瓣橘子,伸手递到了他面前。他依然笑着直视我,眼神中透着我熟悉的温柔。只见他不慌不忙的将身体向前微倾,最后将那瓣橘子轻轻的含在嘴里,我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见他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他望着我优雅的咀嚼着,嘴角轻轻牵动着微笑,暧昧的目光始终旁若无人的追随着我,似乎是在向我传达胜利的喜悦。
我愣愣的望着他这一系列的举动,感觉我的指尖处,仿佛还残留着他唇角触碰过的余温。我顿时一惊,定了定神,连忙收回了还僵持在半空中的手,不由得警觉性的向四周望了望。
“你总是这样紧张的要命,不过我倒是很喜欢看你紧张时的样子,很可爱。”
“你这是在做什么?你就不怕刚刚那样被别人看见吗?”我尽量压低了音量对他表示强烈的不满。
“你猜,如果刚才不小心被人看见的话,那个人会怎么想我们?”
“疯子!”
“被你看出来了啊?我一直以为我伪装的很好。”他依然目不斜视的盯着我,得意的笑着,可我却完全不明白他到底在得意些什么?
“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知道的!”
“很抱歉!我不知道,我从来就不知道!”
他是故意的!他就是刻意要营造出这种暧昧的举动,来激怒我。他要我像以前一样喂他吃橘子,要我记起关于以前的种种,他就是要我无法向痛苦的过去告别!他真的是个恶魔,甚至于比恶魔都还要可怕!即便刚刚很有可能会不小心被人撞破,但他还是要冒这个险来对付我,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事情的真相一旦被揭露,这个家势必会迎来一场空前的家庭革命,而在这整个真相当中,最直接的受害者就是席蓓,他最爱的妻子!这个家伙,他怎么可以变得如此疯狂?疯狂到利用席蓓来折磨我!老天,到底要怎样他才肯放过我?恐怕一直到我死后他才肯罢手。不,恐怕在我死了之后,也休想摆脱他的纠缠、他的折磨……
我怎么就忘了,他本身的存在,对我而言就是一种本质上的折磨!
晚餐的时候,我们全家人都一一围坐在餐桌旁就餐。其实,像这样全家人能坐在一起,好好吃上一顿饭的机会是很难得的。以前是因为席蓓和邹川长年住在国外,大半年都难得回来一次,现在,席蓓、邹川倒是回国定居了,可是我这个做妹妹的,实在是没什么面目,可以坦然的坐在饭桌旁,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和他的正牌妻子幸福美满的样子,所以,就尽量避而远之了。请原谅,我一直都不是一个心胸多么宽阔的人!
晚餐期间,我一直低头不语,自顾自的吃着碗里的白饭,不愿抬头,也不想抬头,不然必定会遇上那双足以慑死我不偿命的眼睛,我能感受得到,那个目光从我坐下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开始无情的向我全身扫射激光了。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让我尸骨无存,我岂是那么容易就妥协的菜鸟?我偏要死也死的光荣!
这时,姐姐席蓓夹了一块鸡肉到我的碗里,温婉的说:“怎么只吃白饭啊?多吃点菜!”
“谢谢!姐,我在减肥!”我连想都没想顺口胡诌了一句。
“你减个屁肥啊?……”我妈那高分贝的声音顿时响彻整个大厅:“你看你现在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再这样下去,我得提前给你收尸!你还是趁早给我搬回来住,这次说什么都没得商量,你必须、一定、马上、立刻给我搬回家里来!”我真是越来越同情我爸了,可怜他居然有耐心容忍老妈这么多年!
好家伙!真是好戏又要上演了啊!我连忙把手中的碗筷放下,一副义正严词的模样看着老妈说:“妈!让我也郑重的向你宣布,我是绝对不会搬回来住的!我现在已经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工作,你不能总是干涉我的人生自由啊!以前也就算了,现在说什么也不行,我的心意已决,是雷也打不动的决心……妈,我们不要老是把话题停留在这上面,好吗?多没劲啊!”
“你现在是长大成人了,翅膀也长硬了,连自己亲妈的话都可以不听了,是吧?妈这样做有什么不对?还不都是为了你好?你看看你们这姐妹三个,就属你最让我头疼,我要是真想干涉你的人生自由,早八百年前就把你绑在我怀里了,还轮得到你现在跟我这样张牙舞爪的?”老妈虽然嘴巴上总是不饶人,但句句话直击我的心坎,心底不禁泛起一阵阵酸溜溜的痛楚。
“妈,蕾蕾其实不是那个意思……”席蓓试图帮我跟老妈疏通,却被我抢下了话柄,说实话,我也不想老是让席蓓帮我出头。
“妈,我不是故意要顶撞你的,只是……你也知道,我这个人自由惯了。”
“自由归自由,可总得认这个家,认我这个妈吧!小蕊过些日子又要留校住宿了,可怜我这个老太婆都一把年纪了,三个女儿,连个天天守在身边的人都没有。”说着老妈又开始老泪横秋了。
“不是还有姐姐陪你吗?”我反问道。
“你姐姐可是有家有室的人,哪能天天守着我这个老太婆啊?”瞧!我妈说话真是越来越有水平了,说出来的话永远万变不离其宗。
“所以说,我没有家室,二十六岁的老姑娘却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就应该天天守着你这个老太婆了,对吧?”
“不然……你也多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啊!这样不就不用天天守着我这个老太婆了嘛!”瞅我老妈那奸诈的模样,顿时让我想起了电视里常出现的那些给人介绍婚事的媒婆。
“放心!我会考虑的。”我不以为然的回应道。
“蕾蕾,不是妈妈说你,你是真的老大不小了,应该成家了。”我老妈突然换了一副苦口婆心的嘴脸。
“我现在是以事业为重!”
“一个女孩子家要那么多事业干什么?瞧瞧你姐姐和姐夫,两个人现在不知道有多好!”她不说到好,一说到这里,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妈!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姐姐那样幸运,可以找到一个这么好的老公!……是吧,姐夫?”我充满挑衅意味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我承认,有那么一瞬间,我的脑海里曾冒出过想要报复他的念头,可就只是那么一瞬间而已,谁让他刚刚那样戏弄我?
意料之中的,他依然保持着临危不乱的神情,嘴角甚至还渗透着淡淡的笑意,莫非是在讽刺我?:“没错!同样的,也并不是每个男人都可以像我一样幸运,娶到一个这么好的老婆!”
紧接着,邹川的手搂在了席蓓的肩上……
紧接着,席蓓望向邹川,与他相视一笑……
紧接着,家里人顿时笑声一片……
而我,活像个身处在另一个世界的局外人,只能暗暗躲在属于自己的角落里,伸出舌头舔着自己的伤口,然后再拿出唯一仅有的一丝微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欢笑,见证他们永恒的幸福……
我真是自不量力,愚蠢到了极点!原以为耍些小伎俩就可以将他一车,岂料,面对他我永远都只会碰一鼻子灰,求胜的心情越强烈,就越显得自己乌龙百出,在他面前,我好像从来就没有赢过。
怪只怪我的对手太强悍!怪只怪我的对手是邹川!
“妈,你不是一直吵着要我在二十七岁以前嫁掉吗?为了向您老表达我的孝心,我决定接受你帮我安排的相亲,时间、地点由你作主,到时候通知我一声就行了,至于对方的条件嘛……就按照姐夫的标准找好了,反正在你眼里他一直都是最棒的老公人选,我就不信在这个世界上,我找不到第二个像姐夫这样的好老公!”我一脸无所畏惧的望向邹川,俨然是一副不好惹的模样。我一字一顿的说过的每一个字,都是要让他清楚,让他明白,我席蕾就是有这个能耐找到跟他一样……不,是比他更好的老公!
邹川的脸上突然没有了表情,犀利的目光毫不避讳的刺向我。他是在愤怒吗?还是在不舍?如果是愤怒,他为什么会愤怒?我跟他早在半年前就已经结束掉了那段非正常的关系,对于只剩下亲戚关系的我们而言,他不应该有这种愤怒的表情才对!那么,如果是不舍,他又为什么会不舍?为什么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不舍?
他的眼神,就如同从前一样,还是无法让我读懂。我真是自惭形秽,在和他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之后,我才发觉我仍然还是看不懂他!
我妈哪里注意到了我们之间的这番内心交战,聪明如她,一听到我已经放话出来,马上就换了一副笑逐颜开的嘴脸,还很不合时宜的连声附和,说是只要我乖乖听她的话,她就会全权负责帮我安排好终身大事。瞧我妈那副架势,真是恨不得立刻把我给嫁出去!难不成我真的容颜已去,沦落到今时今日要将自己打折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