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蓓竟然回来了?!
突然之间,在毫无预警的情形之下回来了。
这下,我几乎可以完全理解邹川临时更改计划的动机,但结果却还是令人痛心疾首的,他终究还是欺骗了我,并且选择以这样的方式来欺骗我。
说起来真是有些奇怪,当我亲眼目睹邹川和席蓓两人一同亲密无间的步入宴会厅门口时,我的心里竟然毫无半点生气的意思。因为此刻,我的整颗心早已被无奈与悲叹填满了,连一丝一毫多余的缝隙都没有。
我无奈,无奈在残酷现实的冲击面前,我永远都是这般的力不从心;我悲叹,悲叹我与邹川之间,也仅仅只能这样而已。
试问,我还有什么资格去生气?还有什么理由可以当面质问邹川?在他身旁的那个位置原本就是属于席蓓的,我充其量只能算作是一个临时候补,现在女主人回来了,那个位置理应顺理成章的被物归原主。所以,说白了,我根本就没有任何权利或是资格去跟他们计较些什么。
席蕾,这就是你悲惨而荒谬的人生。因为你至始至终都只是一个替补而已,所以,注定会在现实的领域里,被三振出局。
然而,令人费解的是,我并没有产生立即打道回府的念头,而是再自然不过的从计程车上走了下来,拿着邹川事先给我的邀请卡,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宴会厅。
当我到达宴会厅门口的时候,舞会早就已经开始了。四周强烈的灯光早已变得柔和下来,几束刺眼的追光灯照射在舞池中那几对相拥着共舞的男女身上。我站在拥挤的围观人群之中,一眼就注意到了此时站在舞池中央跳得如痴如醉的邹川和席蓓。那一刻,我才发现,原来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竟是如此的相称,绅士而完美的邹川搭配上美丽温柔的席蓓,这应该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我,只是在一片漆黑的人群之中,一个毫不起眼的局外人。
毫无疑问,眼前的这一幕深深的刺痛了我的眼球,让我的视线不由自主的变得恍惚起来,眼前的一切模糊交叠,我仿佛看见与邹川站在舞池里共舞华尔兹的那个人不是席蓓,而是变成了我自己。追光灯下,他用一只手轻搂着我的腰际,另一只手与我掌心相对,十指紧扣。溢满浓浓深情的眼眸久久的凝视着我,冲我露出迷人的微笑。而我,却只能用闪动着泪光的双眸微笑着与他对视。刹时间,四周顿时变得安静了下来,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在我们的眼中,也只能看得到彼此而已。
我要感谢这宴会厅里倏地变暗的灯光,将我安好的藏匿于黑压压的人群之中。还要感谢那响彻全场的悠扬音乐声,可以将我悲痛欲绝的哭声彻底掩盖。
一瞬间,仅仅只是一瞬间而已,我好像看到邹川不经意间的目光很不小心的掠过了我的脸庞,时间之短暂,让我不敢妄加评断他是否真的留意到了我的存在。不过是与不是都好,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因为在下一秒钟到来之际,他将再也捕捉不到我半点的踪迹。
重新站在饭店大门口的时候,我才发现外面已经飘起了小雨,雨滴混杂着簌簌的风声,让我不禁感叹道:一场暴风雨果真来袭了!
我毅然决然的走进了风雨中,没有半点犹豫,也没有半点迟疑。
雨越下越大了,不一会儿就将我身上的衣物彻底淋湿。我穿着抢眼的礼服失魂落魄的走在萧瑟的街头,活像个落了难的公主。哦,不,此时再没有童话里的公主,只有一个让人垂怜的小丑,在被别人无情的剥夺了灯光璀璨的舞台之后,连个反驳的余地都没有,只得狼狈的仓皇而逃。
试问,谁还会在意这样的公主?或是心疼这样的小丑?
风似乎变得越来越大了,我仿佛能够感受到它正凛冽的吹过大地,吹过世间万物的一切。地上的落叶随风卷起,在半空中孤独而忧伤的摇曳着,或许对于落叶而言,它应该算作是幸运的,起码它还可以在濒临生命尽头的最后一刻,释放出仅剩下的一丝关于飞翔的热忱。街道两旁的梧桐树也已经被风吹得好似失去了往日的挺拔与骄傲,树枝随风摆动,摇摇晃晃,像是一双双渴望着被救赎的双手,伸向未知而迷惘的远方,向着未知的命运摇尾乞怜。
显然,我的处境并不比它们好到哪里去?此时的我就像是一只落水狗一般,拖着湿淋淋且千疮百孔的躯体,一步一步艰难的向前爬行。尽管我并不清楚目的地究竟在哪里?或是该去向何处?潜意识里就仅剩下一个麻木的思维,那就是一如既往、始终如一的向前行走,没有尽头的行走……
雨水不小心敲打进我的眼眸之中,狠狠的浸红了我的双眼,让我的眼球因为雨水的冲刷而布满了红色的血丝,也促使我几欲干涸的明眸在一瞬间就挤出了大颗大颗的泪珠来,那些泪珠从眼角不自觉间顺势滑落时,刚巧与脸颊上的小水滴碰撞在一起,这样,便可以混淆人们的视线,让人分不清楚在我呆滞的脸上划过的这些液体究竟是泪水还是雨水?
我顽强的屹立在风雨里,凭借仅有的力量来支撑着疲惫不堪的自己。此刻的我,犹如一个毫无思想、精神麻木到了极点的木偶傀儡。因为不小心丢失了牵引着自己的那根线,所以,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走了多远?只感觉街道两旁的路灯都逐渐开始被点亮的时候,这才有意识的感觉到四周的景色早已跟随着我的悲痛一起落了幕。我抬头看了一眼高层建筑上的钟表,已经快要临近**了。真难想象,我已经像这样子徒步走了三个多小时了,而我自己居然完全浑然不知。
我突然之间发现,我身上礼服的裙摆下方不知怎么弄的竟然脏成了一大片,裙身上还被不小心涔到了许多泥点。我想,那应该是路上的车辆在从我身边急速而过的时候,不小心溅起的水花,现在泥水早已干涸,变成了星星点点般的痕迹,残留在原本华丽的礼服上竟显得是那么的肮脏和丑陋。而原本在我脚上的那双镶满水钻的高跟鞋,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居然被我弄丢了一只?仅剩下另一只被雨水浸泡过且沾满了粘乎乎的泥巴的水晶鞋,正以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与我对视着。我索性踢掉了那只高傲的水晶鞋,打着赤脚重新走在湿漉漉的柏油马路上。
看似平坦的公路,实际上却是崎岖难行,正如我们的爱情。
还没走多远,我就感觉脚下有些异样,好像有一丝凉凉的感觉正从我的脚下流过,我不禁低头查看,发现脚底不知被什么东西割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伤口处正往外不停的流血。我回顾身后,在街灯的映衬下,那些从我脚下流出的鲜血混合着从天而降的雨水一起,顺着雨水冲刷的轨迹淌了一地,形成一条弯弯曲曲且模糊不清的血路。
原来这就是我要走的路,一条用粉身碎骨的代价堆砌而成的血路。
我不无讽刺的笑了笑,然后转身,步履阑珊的走到一座桥下的隧道里。隧道中昏黄的灯光混杂着汽车尾气的味道,引得人一阵阵作呕。时而有几辆车从我身边疾驰飞过,狂躁的风速掠过我的耳际,夹带着些许不安的分子,它们放肆的掀起了我的裙角,吹散了我的长发,似要吹垮我早已支离破碎的肢体。
偶尔,还有一些车辆在从我身旁经过时,会故意将车速放缓,再将车窗摇下来,从车窗玻璃后面露出一张张面目可憎的笑脸,在那些丑陋又肥硕的大饼子脸上,毫不避讳的流露出可耻的**般的微笑。那些**的言语以及猥亵的目光,仿佛一下子就可以将我身上的湿衣服全部在瞬间扒光,让我一丝不挂的晾晒在那些可恶的人渣面前,被他们一览无遗的尽情观赏。
我环抱着自己单薄的身体,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只能自欺欺人的继续旁若无人的向前行走。我只想远离那里,远离那些可恶的人群,可是身后传来的那些象征着戏弄与嘲笑的口哨声,只会让我觉得自己更加的狼狈与不堪。
终于走出了那个可怕的隧道,我来到了一个在雨夜笼罩下还在散发着微弱光亮的街灯底下。我抬眼望着黑夜里的街灯,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曾经看过的一篇文章。
《街灯与黑夜》
有一天,街灯爱上了黑夜。
每当夜幕降临时,街灯总能感受到黑夜的落寞与无尽的凄凉。
所以,街灯非常努力的想要把自己所有的光芒全部都带给黑夜。
可是那点点的光亮,却始终无法温暖黑夜的心。
街灯为此而感到心痛。
所以,街灯暗自下定决心,想要牢牢的守护着黑夜。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了,黑夜仍然无法感受到街灯的存在。
街灯开始迷茫了。
它不明白自己一直以来的守护,为何还是无法让黑夜感受到它的真心?
最后,街灯终于明白:
街灯不是黑夜,它永远也无法了解那无尽的黑暗背后究竟暗藏着什么?
我还记得当时,当我看完这篇精短的文章以后,唯一的感触就是,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有些物都是存在着两面性的。正如街灯永远也无法懂得黑夜的寒冷与孤独一样,相对的,黑夜也未必可以体谅街灯的炽热与温暖。所以,有好多东西都是相对的。
然而今天,当我亲眼目睹邹川挽着席蓓的手一起步入宴会厅的时候,我才顿时醒悟,席蓓是邹川的妻子,是他爱的人,是被他坚定的牵着手一齐踏过红毯、步入教堂约定终生的伴侣。我怎么突然之间忘了,在邹川的心里一直都是对席蓓有爱的。如果没有爱,他们的婚姻也不会耗桎到今时今日,如果没有爱,我岂会沦落到像现在这般悲惨?
所以归根结底,我与邹川之间的关系从来就不存在两面性,也永远不可能找到准确的相对位置。因为我们是个例外,从一开始就站错了方向。
雨好似又下大了,珍珠般大小的暴雨在空中来回欢腾的跳跃着,参杂着悲嚎的寒风,一起来见证这场突如其来且声势浩大的暴风雨。没有人,也不会有人愿意浪费一丝多余的精力来在乎这样一个破碎的我。
我承认,当这场预料中的暴风雨果真来临的时候,我真的并没有想像中的那样坚强。我终于还是哭出了声音,悲痛欲绝般的嚎啕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