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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比悲伤更悲伤的爱情》(九)

临近**时分,我趁着齐喧到走廊尽头的阳台去抽烟的空档,迅速从病床上爬了起来,慌乱的穿好大衣以后,便蹑手蹑脚的退出了那间充满了福尔马林药水味的病房。我小心翼翼的躲开了值班护士的目光,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大喇喇地走进了电梯。当我终于走出了医院的大门口,呼吸着寒夜里扑面而来的清新空气时,这才确信了自己终于从身后那座透着阴森气息的大冰窖里顺利的逃脱出来。

我一边快步行走,一边招手拦下了一辆**计程车,还没等车子完全停稳,我便急不可耐的一屁股坐了上去。仓惶中,我不假思索的随口报给司机一个地址后,便心急的连忙嘱咐他赶紧开车带我离开这里,这个让我无时无刻不感到毛骨悚然的地方,我实在是连一秒钟都不愿意多作停留。

一直到那家医院的影子渐渐淡出我的视线以后,我才敢放宽心的松了一口气。

我下意识的将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然后轻轻的来回摩挲着,心中不禁泛起了淡淡的幸福。我想,或许这就是做母亲的心情吧!不管这是一个怎样的生命,也不管他究竟是在怎样的状况下孕育而成,他总归是我们的爱情里最美好的见证。当医生正式向我宣布怀孕的消息时,他已然成为了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与我血脉相连着,从此以后,我们的命运将被紧紧的扣在了一起,任谁也无法分离。

几乎就在那么一瞬间,我便下定了决心,我要保住这个孩子,我要让他平平安安的来到这个世界,不管他未来的命运如何,我也绝不允许这样一个无辜而脆弱的小生命,被扼杀在那个无情的魔鬼手里!就算赔上我的性命,我也要为了我们的孩子拼尽最后一口气,因为这是一个母亲所具备的使命。

车子在到达目的地以后,我就被好心的司机从睡梦中唤醒。当我付过车费,从计程车上走了下来后,这才惊奇的发现自己居然站在了“相思苑”的大门口?一时间,一股莫名的悲伤情愫自心底涌上心头,紧接着,一行温热的液体径自从眼角悄然溢出,最后,无声的滑落。

我不知道刚刚那位计程车司机怎么会把我送来了这里?想必一定是在我匆忙上车时,由于情绪过度紧张导致大脑瞬间短路,才会随口把相思苑的地址告诉给了司机。然而,令我怎么也想不通的是,那个在我的心里深藏已久却始终铭记于心的地址,怎么会在那样的状况之下,如此轻易的就被我脱口而出了?

在**路灯的照耀下,我的影子被斜斜的拉得老长,无限延伸的感觉活像是一个在深夜里艰难行走的孤魂野鬼,她已经迷路很久了,甚至早已忘记了来时的路。

以前的我,从来就没有想过,当我可以再次踏足于这条熟悉的林荫小路上时,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或许悲伤、或许无奈,但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是现在这种悲痛到过于平静的心情。往事的一幕幕被重新灌输回我的脑子里,过往那些酸涩的回忆就像是不小心被记忆的快门“咔嚓”一下子定格了一般,在眼前晃来晃去的,怎么样也挥之不去。顿时间,在我的脑海里忽然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般的错觉,仅仅只有一年的时间而已,为什么我的时间轨道却仿佛像是历经了一个世纪般久远?

不知不觉间,我终于停下了脚步,缓缓抬起头来凝神仰望着正前方那栋曾为我精心打造而成的别墅,此刻,它在大雪的覆盖下显得比以往幽暗了许多。在我的心里,曾经一度把这栋房子认定为象征着死亡的牢笼,因为它将我整整囚禁了四年,也彻底埋葬了我四年的青春以及对爱情全部的热忱。所以,当我拎着唯一的皮箱潇洒的离开这里时,我那时的心情竟是那样如释重负般的畅快淋漓!然而此时此刻,当命运的兜兜转转再次将我送回到这里时,我才深深的意识到,原来这里才是我一直心之神往的家,也是我在历经了千辛万苦之后,仍想要到达的彼岸。

正当我不自觉的陷入恍神时,二楼主卧室的吊灯突然奇迹般的亮了起来,给一片漆黑的死寂氛围,平添了一份独有的光芒。而我的心也跟着倏地一下子纠在了一起,不由得泛起了阵阵难以平息的涟漪。然后,我发现那扇原本紧闭的落地窗忽然“唰”的一声被拉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映入了我的眼帘。我看见,他一步步的朝着围栏边走去,灯光逐渐被淹没在他的背后,让我越来越看不清楚他此刻脸上的表情,但我却可以清楚的捕捉到,在他指缝间流连的一根深沉而寂寞的香烟,还在一闪一闪的发出微弱的光点。就如同天上遥远的星星一般,令人捉摸不定。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当我们终于发现了对方刻意隐藏的孤单身影时,当我们充满了柔情的目光不小心在这**的星空下交汇时,当我们的心底因为痴迷般的虚幻守望而终于得到回应时,我们几乎是在同时转身、迈开脚步、疯狂般的奔向了彼此……

我快步走到玄关的门口,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敲门,门就已经被适时的打开了。迎面而来的正是邹川那张略带疲惫却仍旧俊秀的容颜,同时空气中还隐约漂浮着他细微的粗喘声。一见果然是我,他立即上前一大步,将我一下子就拉进了门内,一路牵着我冰凉的手就要往客厅里走,他手臂上的力道是完全不容拒绝般的霸道,可我却因为这样一个动作倍感窝心。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突然跑来这里?……你应该在来之前打个电话给我,要是我刚好不在家怎么办?……天哪!你的手居然这么冰!你究竟在外面站了多久?……你的气色看起来好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到底怎么了?……席蕾,你说话啊!不要让我为你担心,好不好?……席蕾……”

面对邹川一连串的发问,我忽然一下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就连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望着他那因为过度紧张而突然紧蹙的眉头,以及满脸写着焦灼与不安的神情,我只感觉自己的鼻头突然一酸,眼泪便立刻跟着不受控制的汹涌而下。还没等邹川把话说完,我就已经伸出双手迫不及待的扑到他的怀里,靠在他温暖的胸膛上痛哭失声……

突然之间,我才赫然明白,原来回家的路居然是那么的崎岖难行,我好似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穿越了几世的轮回才终于回到了这里,回到了这个温暖的怀抱里。

当我终于勇敢的摆脱了现实的束缚,不顾一切的冲向他时,那一刻,我才明显感觉到那些从自己躯体里逃离已久的孤独灵魂,瞬间又神奇般的重新返回到了我的体内。现在,我才感觉到自己的心、灵魂,还有身体已经全然重叠在了一起,无论我曾经经历过怎样的蜕变,也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昙花一现,只要这个人一出现,我就会被立即打回原型。因为,只有邹川才能让我重获新生,也唯有他,才可以让我重拾勇气与自我。

我居然一时间差点忘记了,这个人才是我今生今世最爱的人啊!

见我如此反应,他索性什么也不问了,而是反手变为主动将我紧紧的拥抱着。这个久违的拥抱来得太过突然、也太过及时了,竟让我们这两个几乎差点就忘记了如何温存的人,一时间显得有些措手不及,那种因为害怕失去而突然自心底酝酿而成的强烈占有欲,促使我们拥抱彼此的双臂变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用力,似要将对方彻底揉进自己的体内,与之合为一体。

我们这场痛彻心扉的爱,爱得太过于淋漓尽致,以至于已经到达了颠沛流离的境地,可无论我们当中的哪一个,从来都没有一刻是发自肺腑的真心想要放弃这段爱,即便是当我们难逃命运的枷锁、被宿命捆绑到寸步难行、甚至是被逼到在频临死亡的生死边缘线徘徊时,也无法让我们彻底斩断心中这份对唯一挚爱的念想。

倘若你问我这样疯狂到近乎于偏执的情感究竟因何而成?我会无比骄傲的告诉你,这就叫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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