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记得那天的天气不错,晴空万里无云。
晚饭过后,大人都带着自家的小孩到这片长着嫩草的地方散步。这地方距离他们所居住的小镇并不算得远,一般日落之前大家都能返回到家中。加上这地方有着很天然的一块绿地,周围又有大树遮蔽白天刺眼的光,竟如此宜人玩赏,住在这附近的人们难免会忍不住时不时就要来这走走散心,一来就会呆上很长一段时间。
“恩善,看看他们,那些哥哥姐姐。”许妈妈跪在许恩善的身旁,用手指着前方正在放风筝的那些孩子,靠在她的头边对轻声她说到,“去和那些哥哥姐姐一起玩,你看!风筝飞得好高啊!”
许恩善低着头,玩着自己软软的手指,下巴都快贴到胸前了,她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有些好奇地翘起来看着眼前玩得放声大笑的孩子……她有些害羞,又有些害怕。
她嘟起她那粉嘟嘟的小嘴,转头看向妈妈,眼神里透出一万个不情愿的样子,她俏皮地摇摇头。许妈妈叹了口气,手松开了抓叠在手里的裙摆,有些失望地直起身来,和女儿一起静静地看着那些快乐的孩子。
几年前,她的孩子刚刚到镇里上幼儿园时,她仍记得她那时是多么地兴奋,“妈妈!我明天就要去上学了!妈妈!我要穿那件带斑点的公主裙!你帮我找找!帮我找找!”
她还记得那时真是把整个房间都要翻了一遍了,不过就是找不到那条裙子。那时候真是怕女儿会因为没找到那条裙子而大声哭闹起来,“在哪呢……在哪呢……”女儿坐在床上自言自语,等着她找到那条裙子。
她急得满头大汗,静了下来,努力回想到底是把它给放到哪去了?
“我记得就是放在这个格子的!”她看着柜子的第二个隔层说道,“不过,不过怎么会没有呢?”
“对啊!怎么会没有呢~”女儿坐在床边有些得意地说道,一边还晃动着她的小脚丫。许妈妈幡然醒悟,转头看向了她,
“宝贝,起来让妈妈看一下。”
小脚丫突然就停止了晃动。
小女孩睁着鼓鼓的眼睛看着她,俏皮的嘴轻声道,“我屁股下面什么也没有……”
妈妈冲她抿嘴一笑,然后就突然向前把她抱了起来。在妈妈的怀中,她兴奋地尖叫着,那有些刺耳的声音都灌倒了妈妈的耳朵里。
果然,那件斑点裙就被她偷偷地藏在屁股下,还让她一翻好找!她紧紧地抱着那小小软软的身体,那小身体不停地蹭着她,感觉就是抱着一只讨人喜欢的宠物小狗一般。
“在哪学坏了?居然糊弄起妈妈来了!”
她轻轻拍着那小屁股,脸上是禁不住的笑容,因为贴在她怀中的那个小声音一直在重复,
“才没有呢!才没有呢!”
那时的女儿是那么活泼,招人喜爱的样子。不过,为什么现在却不一样了。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变得不一样了。在家中她还是那副天真浪漫的样子,可在外头,一让她去和同龄人或是哥哥姐姐们玩耍,她就会躲得远远的,不想去靠近他们……
女儿是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害羞,这么胆小的?
她始终不知道答案。
在她们眼前的那些孩子都围着那唯一一个放着风筝的小孩转圈,并欢声尖叫着,“再高点!喔!再高点!”
看着那越飞越高的风筝,许妈妈的心却一沉,不知道为什么会油然而生一种莫名的挫败感。她站在女儿身后,双手扶在她的肩上,也不知道女儿心里会是怎样的想法,她好希望女儿能向前迈一步,告诉她,她也想和他们一起放风筝……
不过现实却是——这里仍然只有那些孩子的快乐。她们仿佛是被那些快乐遗忘了一般,慢慢失去色彩。
……
许妈妈放下了双手。
她已经放弃了,本想就此转身带着女儿离开时,却看到有个男孩突然出现在了她们的视野中。那个男孩的手里拿着一个很新的纸风筝,看来是要试着第一次放飞它。那些孩子们起初并没有注意到他,除非他的风筝也飞上了天空,他们也才会围着他转,并大声地欢呼。
那男孩心态很平稳,似乎毫不受身旁那一通乱叫的孩子的影响。他慢慢地解开了风筝线,然后抬起头目测周围,正想着另选个地方来放飞它时,就和长裙女人身前的那个小女孩的目光对上了。
“嗯?”女孩小声疑惑了下,就看到那男孩朝她在的方向直直走来,刚刚走到她的面前,他就莞尔一笑道,
“嗨,你好啊!”
看着面前那张阳光可爱的面庞,小女孩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低低回了声,“你好……”
“可以邀请你和我一起放风筝吗?”男孩甜甜的声音拂过了那两人的耳边。
许妈妈在那愣了一下,之后立马蹲下身子,晃了晃身前的宝贝女儿,眼神十分迫切,
“恩善,跟哥哥去放风筝好不好?你看,哥哥都主动过来邀请你了!”
不过,小女孩却把脑袋转过另一头去,没看妈妈和那个小男孩。
“我又不认识他。”她轻声嘟囔。他们都没听见她说了什么。妈妈仍是接着晃她,只到她能同意为止。
这时,男孩举起了手里的风筝示意她,
“你看看!这是一只很漂亮的梅花鹿!这是我的小姨刚刚在城里买回来送给我的,我们一起玩好不好?”说完,为能吸引到她的注意力,他还很有趣地晃动了下那梅花鹿风筝。
这还真的奏效了。小女孩慢慢转头看了眼那风筝——真的是一只很漂亮的梅花鹿!接着,目光落在了小男孩肉嘟嘟的脸上……他笑起来给人一种很温暖,很值得信任的感觉。
她点了点头。
同意了!许妈妈顿时流露出惊喜的神态,并用力地在女儿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轻轻推她向前,温柔地道了两字,
“去吧。”
得到了她们的同意后,男孩就开心地牵过女孩的手,女孩没有拒绝他,他转身拉着她先是慢慢地往前跑起来,接着又加快了些速度。到真正跑起来时,他们俩都开始兴奋起来。不知不觉……她笑了,他也笑了。
“就在这吧!”男孩停下了脚步,举了下手里的风筝,感觉到这块位置的风还不错,就提议到。女孩没有说话,只是肯定他的说法,点了点头。
男孩开始抓着那风筝小跑起来,慢慢地,松开了那只梅花鹿,不停地放着手里的线,只见它越飞越高……
“喔啊!”女孩兴奋地大叫起来,她顿时明白了为什么刚刚的那些孩子会故意的大叫。原来,在你的风筝真的飞向天空并慢慢升高时,你会自然而然的感受到一种来自内心的很单纯的自豪感,那会让你很兴奋,很想对它大叫,
“再高点!!”
风真的很配合着他们。男孩熟练地放着手里的线,没有间断,很匀速地一节一节的放开……
它真的是飞得最高的东西了……
在这儿的,不管是小孩还是大人,此刻都注意到了那自由飞翔于高空的风筝。有人惊叹那个放风筝的孩子可真有能耐。确实,风筝飞到最高的程度后,他开始让它有规律地跳起一支舞来了。
“我让它给你跳支舞!”男孩仰着头喊到。
女孩就跳到他的身边,连声应着“嗯。”
飞在空中的纸梅花鹿顿时是有了生命般,大家都看到了它在高空欢快地跳跃着,用小小的蹄子,一步步踩着层层叠叠的云朵,那画面着实动人可爱。
“你要不要也来玩一下!”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女孩,见她的脸上忽然就挽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看来是等待这机会很久了的样子。见她激动地点点头后,他就把手里的风筝轴递给她。
但……在她刚刚接过那风筝轴的一瞬间,空气中突然摩擦出一种刺耳的声音。
嗞——
风筝线突然就从轴那断开了!
小女孩愣住了,还没回过神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见这时男孩一个快步,身体前倾,轻轻地一跃而起,立刻抓住了差点被风筝带走的风筝线。落地后,男孩使劲的拉着那根线,然后把它在自己的手上绕了几圈,慢慢地,想把风筝往回收……
不过,它最后却挂到了在不远处的树上去了。
男孩立刻跑了过去,小女孩跟在他身后。那些在不远处观看的人因为好奇就也跟了过来,凑凑热闹。
小男孩和小女孩来到了那棵挂了风筝的树下。男孩扯了扯连着它的线,但它却没有什么反应——风筝是被卡在那了!
他仔细看了看那棵树,说了句,“还好不高!我爬上去拿好了。”
都听到了小男孩这么说,那身旁的大人和小孩子却都没出声,都像是默认了那个小男孩说的那个办法一般。
在场只有小女孩觉得这不是个好的法子!这棵树很高,看起来……要爬上去拿风筝是很不安全的……明明有更好的法子啊!
不过,在她还没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时,那个小男孩早就早一步爬了上去。他似乎很擅长爬树,一下子就蹭到了那风筝悬着的树干那。“我快拿到了!”他看着那风筝喊到,并伸出一只手试图去够到它。
小女孩愣在那儿了,表情变得很不解,她嘟起嘴巴看着那个小男孩,小声说了一句,
“为什么不让那个哥哥帮你拿呢?”
那声音太小了,像是她在自言自语,他当然没听到,周围的人也没注意到她说了什么。
小女孩发现就在那风筝的旁边,还正坐着一个带着耳机听歌,手里还翻着一本书的小哥哥嘛,为什么不让他帮……
“啊…”女孩突然用双手紧紧捂住了嘴巴,怕叫出声来会吓到那个小男孩。
……
“喔!我拿到了!嘿嘿!喔……”男孩拿到风筝后,因为很兴奋,有些不协调地晃了下身子还以为是要从这树干掉下去了,这倒有些吓到他自己了,在下面围观的人也是为他捏了一把汗。
他安全地回到了地面,举手里的风筝对那小女孩说到,“看吧!它回来了!嘻嘻。”
女孩抬起头看着他,眼神很空洞,沉沉地点了下头……
她并不感到开心,她反而是有些害怕……
因为,在刚刚,她并不是因为小男孩冒着危险去够那风筝而突然想尖叫……
而是因为……
在小男孩去够那风筝时,坐在那风筝旁边的小哥哥突然抬眼注意到了树下的她。她立刻注意到那小哥哥的脖子那插着一株红色的花的……红色……是第一次见到红色的……
那一刻,时间仿佛变慢了一些,那小哥哥慢慢地对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那笑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比徐徐春风还要温和得多。
与此同时,小男孩的手够到了那个风筝,接着,他小心翼翼地,拉着那风筝从那温柔的身体穿过,拿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