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离突然觉得这女人会装,若不是她今夜不俗的表现,他几乎以为她就是个草包,只晓得无缘无故的哭,只晓得去找靠山,几乎样样和她沾边的事他都觉着厌倦。
就在刚才那短短的时间内,他见到了她心情愉悦的击乐织锦,片片垂挂的铜片上缠满了绡丝,她如一个孩子般展着笑容在其间飞跃,千万条丝绦在灵巧白嫩的小手上绕圈编织,瞬间便化为一张张逼真动人的织像……
他不知道她为何还能这样笑,明明不久前差点被双生咒折磨的丢了命,他将她打晕本想着得明日里才能见到她的表演,谁知道这丫头硬是逼着自己醒过来,张口便是要准备东西,出去完成自己未完成的事。
扈离闪着眸光细细打量着轩辕长翳,见她昏昏欲睡的模样,便要伸手去扶,不料棣孑早快一步横插了进来,硬是将轩辕长翳抢了去抱着。
扈离冷冷的瞥着给轩辕长翳下双生咒的棣孑,讳莫如深的眸子里多了几分寒戾。
而轩辕长翳见身旁有了依靠,头脑昏沉的更加厉害,只是下意识的便想躺着好好睡一下,在别人的眼里,轩辕长翳倚着棣孑肩膀的这副慵懒昏沉模样,更增了不少说不清楚的意味。
雷神绷着脸,几次三番与他说要远离这女人,他仍是不听么!
伏羲瞧出了轩辕长翳的异常,打着圆场道,“听说颛顼你曾去海域住过些日子,少昊的琴技是一绝的,不若颛顼你也展示展示!”
颛顼狐狸般的笑笑,狡黠的目光转向少昊,“我这琴技是叔叔教的,哪儿算得了什么!今夜既然都是高手过招,那我实在是轮不上的!再说了,我叔叔那琴音赶得上伶伦,我可亲眼看到过那琴音绕乐,百鸟和鸣的场面!”
颛顼一脸啧啧怀念的表情令众人心神荡漾,少昊斜睨着颛顼,把这水引到他身上了,这侄儿果真是不靠谱!
有人忍不住说了,“这轩辕氏族的两个族女都展现了才艺,西帝何不露出来给大家伙瞧瞧!”
少昊也知这雷神对轩辕长翳不满,见他一双肃眼正往棣孑他们身上瞧去,俊眉轻挑,颀长的身形一动,不远处的一块大石上已摆放了一把琴,周身韵雅之气流离,上好的楠木上雕琢着细致的花纹,伶伦的眼睛顿时闪过一道精光,今夜给他的惊喜实在是不少的!
颛顼走近那琴,向众人介绍道,“这琴名鸾凤,取自诸夭之野鸾自歌,凤自舞之意,我记得当日叔叔做这琴时,是取了龙鱼陵的筋,千年雄常树的桩,煅炼了许久才做成了这琴。”
伶伦越听越欣喜,鸾凤鸾凤,这琴怎么就这么配他家长翳丫头,再看看那少昊生的气质不凡,颇有才干,心中的打算更加明确了!
少昊的过往没多少人知道,六界中人只知道他曾经去海域待过数百年,之后便回来继承了西方天帝的位子,这鸾凤琴的材质众人虽没听过,可光是凭这琴的质色,已是叫人移不开眼的!
少昊不急不缓的往琴旁坐上,骨节分明的手指覆上琴弦,已是教周围不少人失了神,徐徐而出的琴音如空谷幽兰,仿佛海天一色下一只孤鸿飞过,带着几许悲戚的哀鸣划破天际,惊涛骇浪翻滚而来,那孤鸿展开翅膀在巨浪间斗争,片刻后又海浪褪去又是无尽的沉默……
轩辕长翳不知何时已然清醒了些,少昊的曲子,无形中总觉得与自己是那样的相似,心中不免多了些凄然惆怅。
“不多躺会儿?”棣孑见她面容憔悴,又是眉间惆怅,沉声不喜道。
轩辕长翳自觉的拉开了些距离。
棣孑一把拽住她,“你以为你躲得了本尊么!”
一旁直看棣孑不爽的风后恼了,直接搭起前辈的架子过去将轩辕长翳带了回来,棣孑本是不顾忌这风后,雷神却看准了机会将他定了身,他不禁暗自恼火,睨见扈离那讽刺的模样,他无视的在心中道他能比他强得了多少!
风后没出息的看着轩辕长翳,道你怎么就不知道脱身,被那些个人缠住你不嫌烦啊。
轩辕长翳悻悻的笑着,人家力气大也怪她么,她这细胳膊细腿的,哪拧得过人家一根手指头,再说了,她还虚着呢!现在只想寻个地儿好好睡会儿,免得到时候没精力去对付那雷神的刁难。
伶伦本沉浸在少昊的乐曲中,见轩辕长翳来了,顿时没好脸色的说道,“我看你那乐奏的欠失水准,怎么想出这么个主意!”
其实伶伦心里还是在偷喜的,自己教了这丫头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个样子他能不高兴吗,只是在这丫头面前他不能表现出来,免得她沾沾自喜,忘了教诲了。
轩辕长翳沉默不语,反倒是风后看不过了,“丫头早想如此做了,若不是因为今日是你生辰,你怕是得等到天荒地老去!”
伶伦又惊又喜,他自个的生辰他早就忘了,亏得是每年这丫头惦记着硬是要帮他过生辰,看他们这模样,这才意识到这是他们俩早就串通好的,“老头,你早知晓这丫头的心思,帮着她来一起忽弄我是吧!”
亏得他日日为这丫头的愚笨心焦不已,谁知道她早已经学会了,还硬生生的在他面前装做不会,伶伦顿时气的吹胡子瞪眼。
轩辕长翳见他气着了,有些急了,当初本来是想告诉这个师父,他辛辛苦苦教了她这么多年,终是有一天她开了窍了,可惜半路上被风后给拦了,合谋着要等到今日他生辰,这俩人日日争来吵去她早已经见怪不怪,寻思着这样做也没多大坏处,便和风后一搭一唱瞒了这么久,看现在他气成这样,想来自己确实有些不对了!
风后欢喜的紧,想这倔头子难得吃亏,一时笑的喜不自胜。
伶伦跺脚道,“再笑,再笑把你牙打掉!”
风后赶紧捂着嘴,闷闷笑了声,严肃的行礼道,“伶伦老兄,咱俩认识也有一千多年了,我看你唯独今日这生辰过的不错勒。”
伶伦轻哼,还以为他嘴里会说出什么好话来,不照样的损他。
天上泛出鱼肚白,朝霞万里,徐徐清风掩来,众人的身上都披上了一层橙黄的霞光,万籁俱寂的天地间余下琴声悠荡,顷刻间天边出现了团团密密麻麻的鸟雀铺天而来。
风后抚着须,与伶伦的目光霎时叠交在一处,俩人齐齐看向了轩辕长翳,轩辕长翳伶伦是怪自己没有送上祝词,连忙学着风后之前那行礼的模样,恭敬的鞠躬道。
“伶伦爷爷您也知我这脑子是不开窍的,昨夜奏的那乐虽说不合您意,但也是我的一番心意了,我的心意已经到了,您老到时候就别怪我没送你礼了,长翳在这里祝伶伦爷爷您每日开开心心的,活的万年长!”
伶伦眉飞色舞的瞅了瞅风后,看看看看,这丫头都比你说得好!
许多鸟儿加入了这盛宴,各种叫声清脆如水音,胜似天籁……
自从昨夜后,扈离便觉着她变了许多,说不上来的感觉,他感觉到她在刻意逃避疏远他,他的情绪似乎也在因为她变化,他讨厌她的沉默,讨厌她的逞强,一种另类的情愫在萌生发芽,渐渐的还长出了形,他浑然一震,难不成他对她动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