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舵主客气了,某在此谢过洪舵主。”徐阳拱手说道。
“诶,可不敢叫舵主,舵主到分坛商议事情,不日即回,等舵主到的时候,再位二位接风洗尘。现在只能略备薄酒,二位将就用吧。”
说是略备薄酒,但洪二哥仍旧吩咐给二人安排了庆阳酒楼的招牌菜,酒就是自家酿的窖藏酒。
素月泠看着徐阳毫不客气的吃法,也就不再犹豫。江湖之中,同门之间,若是太过矫情,说明你看不起他,为了能够达成目的,她也变声和徐阳一起与洪二哥推杯换盏。
徐阳和洪二哥喝醉之后,酒桌才被撤下。徐阳也被两个兄弟搭肩托着到屋内,安排到了床上。素月泠连忙道谢,将那些人送出门外。
关上门,素月泠看着烛火映照下徐阳瞪大的眼睛,惊诧的发现,原来是装醉!
“嘘”徐阳示意素月泠不要说话,用手指了指外面,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素月泠静心感觉,原来那送徐阳进来的二人正在窗户下猫着偷听。
莫不是酒喝多了真的误事。平常不用刻意,就能感受到周围的一切动静。喝了一些酒,就失去了警惕之心。素月泠心想道。
素月泠本会传音之法,但没有内力终究不行。而徐阳却根本就不会什么传音之法。二人只能靠眼神和手势交流。
“喝不了就别和这么多。每次喝酒都没把门的,耽误多少事儿啊。”这最后一句却是素月泠对自己说的。
素月泠吹了灯,悉悉索索的发出脱衣服的声音。徐阳也配合着打着呼噜。二人的心神却一直关注着窗外。
知道又有两扇门打开关上,二人这才说话。
徐阳猛地坐了起来,倒是给床边斗弄床帐的素月泠吓了一跳。
素月泠看着自己去倒水的徐阳说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明明你就是青衣魔手,却非要编造个委托出来?“
“你们天池派三十几个人,还是个世外门派,肯定不会有我们这天门数万人这么多纠葛。总之一句话,江湖中的门派都不是干净的,权力斗争哪里都有。”徐阳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天门之内也不例外。若是我直接露面,这二舵主估计不知道要怎么烦我呢。”
素月泠咯咯的笑道:“你们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虽然在江湖上,你们天门现在气焰嚣张,正道门派也要退避三舍,但也不至于搞成官府中互相勾结的样子吧。”
“这你算说中了。哪怕权力再小,也是斗争的结果。这江湖与官场也没什么区别。”徐阳赞同道,只是声音越来越小。
素月泠坐在床边,略过刚才的话题,问道:“今晚怎么睡?”
徐阳看着村妇装扮的素月泠,笑着说道:“莫非素姑娘对我有非分之想?”
“呸,流氓。”素月泠知道徐阳是在开玩笑,但还是止不住骂了一句。“你谁地上,我睡床上。就这么定了。”说完便和衣而卧,面向床里。
徐阳想坐在椅子上打坐,但又怕素月泠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会打扰他,本身心境就不稳,真出了岔子走火入魔也极有可能。索性将四把椅凳连在一起,双臂当枕,躺下了。
“素姑娘,你能不能说说你的心境是怎么练的?”过了一会徐阳才说道。
素月泠一直在紧绷着身子,提防着徐阳,左手袖中剑也准备好了。如果徐阳敢上床,那么她绝对会下狠手。
只是听到徐阳问的话,她才放松下来。转过身平躺下来,思考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不能说就算了,这都是各门各派的秘密,不能告诉外人才对。”没等素月泠开口,徐阳先说话了。
“话说你的武功是怎么练的?功力不差,心境却差这么多。即使是江湖上速成的武功,也达不到你这样的差异性。”
“我的武功……不说你也看得出来,确实存在问题。但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徐阳苦笑着说。
“从外相看来,你的武功属于阴狠的功夫,虽说十分霸道,但却失了中正平和四个字。通常来说,这种武功多出于魔门,但因为武功适合魔门中人的性子,倒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而你,说实话,我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所以要说这武功不适合你也有可能,但我不肯定。至于你问我心境是怎么练出来的,这我也说不好。我在山上每日除了练功学医,就是读书了,师傅说我的心境不出十年绝对会超过她。”素月泠慢慢的说道,只是她隐瞒了一些事情,她在山上,经常带着师弟师妹满山疯跑,每次都是大师兄找他们。
“读书?”徐阳听到后沉默了。
自己多长时间没有读书了?
不知道。
三年,或者更长时间了吧。
以前的自己,每次读书都能从中找到乐趣,或于人讲解或于人争论,或一词两语,或国家大事,但无不自在。
即便是武帝考较,自己也信手拈来,侃侃而谈。
读书,实在是让人心神宽大。
自从闯荡江湖以来,不是为政事烦扰,就是因江湖事奔波。
这《天魔功》是朝中老太监所教,这点穴手法却是真正的青衣魔手所授。自己原本曾经为十几岁练武进步神速而沾沾自喜,那些太监和真正的青衣魔手徐阳也极尽奉承。
志得意满就是自己当初的样子吧。
自己以为书中所言尽皆掌握,殊不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几年所听所见,以及自身发生的事情无不在说,知行合一方为根本。
徐阳忽地坐了起来,轻声打开房门,飘然而去。
素月泠望着徐阳离去的地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不好了。二哥,不好了。”
早上,天刚微微亮,洪二舵主的房门就被掌柜的敲得咚咚响。
二舵主胡乱披着衣服,左右手各拿着一把钢刀出门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四海那群狗娘养的又来了?”
“不是,不是。”掌柜的急忙说道。
洪二哥长舒一口气,“一惊一乍的,看吧你吓得。”
掌柜的看了看洪二哥还没穿好的衣服,倒是没敢回话。
“说说吧,咋回事?”洪二舵主直接坐在门槛上,左手钢刀递到右手上,抹了抹脑门上的汗。
“二哥,咱屋里说?”掌柜的小声问道。
话音刚落,从屋里飞出来一直绣花鞋,正甩在洪二舵主脸上,“把门关上。”
洪二哥拿起从脸上掉下来的鞋,对着屋内讪讪一笑,“嘿嘿,娘子好身手。”将鞋扔进屋,弯腰从外面把门带上了。
掌柜的看见此情此景,也躲在了二舵主的后面。
“去外面说。”洪二舵主挥了挥手说道。
“二哥,就是这样。”掌柜的说道。
“你是说有人偷看了咱的账本,然后在所有有问题的地方都用笔给标出来了?”洪二舵主问道。
“正是啊,二哥。”掌柜的回道。
“是所有地方?”
“是。”
“然后就放回去了。是这样吧。”
“是。”
“昨天账本放在哪儿的?”
“就放在柜子里面,今天我开门的时候,无意间发现柜门开了。账本也不再原来的位置,就打开看了看。随后就报告给您了。”
“这也真奇了怪了。是谁要这么逗弄咱们?”洪二舵主自言自语道。
“二哥,会不会是昨天那俩人?”掌柜的忽然说道。
“那俩人……,不好说,不过他们看咱们账本干啥,还给圈出来,闹着玩呢?”
掌柜的又沉默不语了。
“算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你回头记账的时候仔细点,现在不比原来,不仅官府要查账,上头指不定哪天查出点问题来,兄弟们就完了。”
“二哥,你还是找个正经的账房吧。不瞒您说,上次官府查账的时候就说咱这账本不合规矩,不仅记账费劲,查账的也费劲。他们就让咱们找个会的人记账。”
“那你咋不早跟我说?”
“我跟大哥说了,打个大哥说自己人记账放心。”
“那你就接着记账呗。”
“二哥,你也知道,我连个童生都不是,充其量认识几个字。现在能把账上的字都写下来就算不错了,想写的让别人满意,那得等到啥时候啊。以前都是二嫂记账来着,要不?”
“那婆娘现在都怀孕八个月了,你让他挺个大肚子记账来?再说,现在咱们不是自己单干了,自从加入天门,酒坊生意好了不少,规矩自然也不能少,回头让人知道记账的是我家里的,上面该怎么想?你也不要发愁,该当掌柜就当掌柜的,我回头再找个好点的账房,你跟着学,这总行了吧。”洪二舵主说道。
“得,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干。”掌柜的掂了掂手里的账本,“不过您可快点,指不定这次就是上面查的帐。”
“行了,问心无愧就行,别拿这事总烦老子。今天或者明天大哥就会回来,你到时候再跟大哥提提。”刚要走又回过头来,指着账本说,“重点说说这账本被人查过的事,让大哥也重视一下。”
言罢,就又回了后院。
素月泠看着在椅子上仍旧睡着的徐阳,心中想到,这家伙大半夜的时候不睡觉,不知道从哪儿找了本书看,还真是兴起什么来什么。大早上的还不起,外面洪二舵主都吵吵了好一会了。
随即转念一想,幸好不打呼噜,不然可得要了命了。
刚要过去叫醒他,却见徐阳睁开眼睛坐起来伸了个懒腰。
昨天晚上看了半夜账本,不管怎样总算是看了点什么。只是那账本流水一般,错别字倒还罢了,有许多地方数目不能圆上,直接被自己用笔圈了起来,做了标记。
账本本来应当是记录酒坊进粮卖酒数目的东西,可上面什么什么东西都有,厨房做饭的开销和前面卖酒的收入全在一个账本上,谁送的白面,谁送的米,换了多少酒,都是直直白白写出来的。
简而言之就是应该记上的没记全,不该记的倒不少。
幸好大魏对作坊式生产登记赋税并不算严格,只在盐铁粮食矿产方面有监督要求。茶肆酒楼什么的都是更是钱到位就行。
若不是酿酒需要粮食很多,这个酒坊就基本没有记账的必要性了。
饶是如此,还是让徐阳看得头大,不过看过前面之后,对后面的也就习惯了,反而越来越清晰。
以后还是正经的看些书,这些东西真当不得书看。
“洪舵主。”
“兄弟客气,二舵主。”
“洪二舵主。在下前来是因为我要去洞庭湖一趟,看情况乘船是不行了,所以准备先行一步直接过河骑马前去。我内人还是要等待水流平缓时乘船顺流而下的,所以她会在这里多叨扰几日,还望洪二舵主照拂一二。”
“兄弟放心,弟妹在这里就当在自己家里,若是一个人孤单,你嫂子我那婆娘也会给弟妹做个伴。等到水流平缓,我一定亲自送她出船。”洪二舵主保证道。
“如此我便放心了。”徐阳也不客气的说。
素月泠多次被称作弟妹,昨日脸红还拿饮酒搪塞过去,今日便能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了。看来这心境对撒谎也是有极大帮助的。
“多谢洪舵主。”
“哎,二舵主,二舵主。”洪二舵主急忙道。
“我上午出去一趟,准备一下,下午就会走,你一个人在这说实话我并不放心。只是让你住客栈的话,那些追你的人一定会不时搜查。所以只能委屈你了。”徐阳在屋内对素月泠说道。
“为我做事,我哪还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倒是你,你确定能赶得上?”素月泠反问道。
“说实话我并不能完全保证能及时赶到。不过我敢保证的是,我一定会解开你身上的毒。天涯海角是我认为比较合适的地方,所以我才会选择那里。”徐阳说道。
“其实昨天你问我心境的问题,我知道你是想为我解毒多一分保证。只是我真的没有什么能够迅速稳定心境的秘笈。你不会不相信我吧。”素月泠想到昨天徐阳在问了这个问题后的表现,突然的说道。
“哈哈,你别说,我一开始并不相信。倒不是因为你说或者不说,而是因为我本就不应该那样问。当我说出去的时候,我就知道无论你是否告诉我,我的问题都会让你为难。无论是因为要为你解毒还是因为我本身心境不稳,当你决定依照我的办法行事的时候,就代表你在解决这个问题上不会对我隐瞒什么。”徐阳笑着说道,“所以你不必因为此事有什么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