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凡刚睁开眼,就又急忙闭上。刺眼的阳光……几点了?
高凡打了个哈欠,起身草草洗漱了一下,就打开了窗户。窗外的衣服已经被收走了,看来弥落已经来过了。
此时外面已是大亮,太阳高高的。高凡猛奔到弥落小屋那儿,小屋门半掩着,高凡探进头一看,里面并没有人。高凡又向张妈那儿走去。
到了张妈屋子那儿,许辰和弥落已经吃完了,两人站在门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看到高凡来了,弥落笑道:“呀,高凡怎么起这么‘早’啊!我记得好像前天来着某人还说自己一向勤奋呢!”
高凡咧嘴干笑了几声。许辰招呼道:”我们都吃好了,走吧,你一边吃,我们一边和你说点事。“
高凡进了屋。桌上的菜粥早就凉了,上面糊了一层黏黏稠稠的膜。高凡端起碗大口喝了起来。许辰在旁边说道:”你也知道,我和弥落都算下人阶层,诗词大会什么的对我们来说只是个玩乐罢了,去不去无所谓的……“
”那你们不去了?“高凡皱了皱眉,粥还没下喉就开口了,呛得不清。
”慢点喝,不着急。我们也想去的,但是呢,府里有任务分配,我们的任务是去采购水果……诗词大会下午两点开始,我们下午十二点出发,你是参加诗词大会还是和我们一起去采购水果啊?“许辰扳弄着中指。
”嗯……“高凡心里琢磨开了。诗词大会是肯定要去的,昨天晚上日记上还红笔标注了呢!但是也想和弥落他们一起……
”这样吧,我和你们一起去采购,到了一点钟我就回来参加诗词大会,怎么样?“高凡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嗯,这个办法十分的好,你看,一开始我们玩的你也玩到了,后来我们去采购,苦的你却没苦到,悠哉悠哉回来参加诗词大会,继续乐呵——你竟然是这种人,我看透你了!“弥落装作一脸“深恨痛绝”的表情。
许辰忙笑着扯开:”这个方法很好。就这样吧!那十一点半在弥落小屋门口集合——“说着许辰转向张妈——
”张妈,今天我们不回来吃了,我们在外面吃。“
”呀,你也舍得在外面吃啊!“弥落笑吟吟地打趣道。
”吃公家的款,卖自己的人情嘛!这人情大不大啊,你拿什么还呢?“许辰说着掐了掐弥落的小脸。
弥落红了脸,愤愤地拍开许辰的手:“这儿还有外人呢!”
高凡喝粥时把碗捧的老高,遮住了自己整个脸。
”吃太快不好,不消化。“许辰善意提醒道。
”没事,我肠胃好。“高凡猛地撂下碗,用袖子一抹嘴,大步走了出去。
回了屋,高凡锁上窗,拉上窗帘,扑到了被子上。
并没有什么想哭啊之类的感觉,只是不舒服,想睡一觉。
然而正好今天早上睡过头了,导致现在睡不着。
高凡发了一会儿呆,从床头柜最底层的抽屉里取出笔记本和笔,出了前门,走到小石潭边。
高凡翻开笔记本,在上面信手记道:
”八月十五日。心情莫名其妙的烦躁。
那个词听上去好刺耳啊。外人。
我本来就是个外人。嗯。还有什么‘我们’,你,从心底里就把我孤立了?
我也太敏感了点吧?这么大的毛病,要改。
总算是有点佩服高成了。就像他那样没心没肺,才能活得不累。“
高凡停下笔,看了看小石潭,有种把笔记本扔进去的冲动。甚至有种想自己跳进去的冲动。
翻开前一页,昨天记的东西现在看来是多么可笑。还脚踏四条船?还红笔标注?
无边的羞耻像一根羽毛一般不停地撩动着高凡暴躁的内心,撕掉这一页的渴望越发强烈起来,高凡的手已经哆嗦着移到了页脚。
记录?还有什么意思?这么可笑的记录……以后看来,恐怕不是回忆,是蒙羞吧?
反复的纠结。想扔了它,又怕将来后悔。扔了它就再也没有机会找回来了,而保存着却时刻有着选择的权利……
高凡发了疯似的在昨天晚上的记录上反复地涂。刚刚划出一道墨线,笔就没墨了。
“该死!”高凡大声咒骂着,骂了一声,这才想到:这四周……没什么人吧?
但是话一出口,心里的悲愤之情无处宣泄,如破堤之洪水,滔滔不绝,不可抑制,又想到之前与高成的辩论:人在江湖,图的是什么?无非一个“乐”字,索性破口大骂,但又不知道怎么骂,骂什么,只好不停地骂:
“该死!混蛋!去死吧!该死!……”
“啊啊啊……”再到后面,连词都吐不出来了,只是单纯的咆哮着,宣泄着。
就这样过了数十分钟,这才精疲力竭,颓然倒地。毫无征兆的,高成在阳光下的脸庞浮上眼帘。
“高成……我想你……”泪水夺眶而出。“你去干嘛了……你在哪里啊……这儿我一点都不喜欢……带我走啊……”说着说着,高凡哭得越发大声起来,把潭中的鱼儿都惊跑了。
突然,高凡停止了哭泣。刚刚,似乎若有若无地传来了脚步声……
“谁?有人吗?”脚步声停了,高凡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开口大声问道,想确认一下。
不过高凡是想确认这儿没有人,不巧的是,他确认了这儿有人。
“啧啧,第一次看到一个大男人这么矫情。”有些俏皮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高凡正在宣泄感情,全被这一句话堵住了:“你……你谁?”这声音听上去感觉很灵动,也很陌生,不是弥落沐言她们。
“嘻嘻!”那个声音并不答话,只是在笑的样子。
这下丢人丢到姥姥家了!高凡忍不住低头捂脸。突然,他发现了一个更恐怖的事情。
“快把我的笔记本还给我!”高凡急眼了。
“呀,急什么,我看看……脚踏四条船……啧啧啧……”那道声音越来越轻,似乎是走远了。
“喂!喂喂!”高凡怒吼了两声,都没有人应。
这个世界……无爱了。
高凡把头深深埋进了小石潭里。你大爷的……今天是什么倒霉日子……之前在客店没钱付款被扔下来,在弥府随地大便被弥落看到……那些糗事一件一件浮上脑海。高凡真想就这么让自己溺死算了。
最后,高凡还是没有弄死自己的勇气,反而是把怒气淹死了。有什么好生气的呢?现在看来,许辰啊,弥落啊什么的都成了天上的白云,随随便便就过去了。高凡感觉……自己悟了。
但是还是浑身不舒服,只好折返,想回去补一觉,把这些烦事儿都抛到脑后。但是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会儿,没什么好转,还是感觉浑身上下懒洋洋的,使不出劲儿。又坐着发呆,后来干脆直接去弥落小屋门口等。
此时为时尚早,众人没有来。高凡突然有点好奇:弥落早上不洗衣服会干什么呢?于是就轻轻叩响弥落小屋的门。
不一会儿,弥落开了门,笑了一下,又坐回床上看书。高凡无语:“请进吗?”
“啊,噢,请进。”弥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高凡想起许辰,又长叹一声。“在看什么书呢?”
“《羽院读本》。”
高凡看弥落看得很入神的样子,也不想自讨没趣:“这儿有什么不能碰的吗?我随便坐啦。”
“除了我大概就没有了吧。”弥落仔细地想了想,装出一脸很严肃的表情,挺幽默的。
但是高凡不以为意,或者说……真的按字面意思去理解了。没事,伤心多了,心就硬了。高凡躺到弥落小床上,随手捡了一本书来看。不过此时他一点也看不下去,于是又坐起来,然后又站起来,随意走动。
“你怎么坐立不安啊?”弥落抬头看了高凡一眼。
“我困,但我睡不着。”高凡解释道。
突然远远传来脚步声。弥落忙迎出去,喜笑颜开:“许辰哥哥!”
高凡为了避嫌,连忙也走出去:“好了可以出发了吧!”
许辰看见高凡在弥落小屋,微微惊讶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正常:“都比我早啊,那出发吧!”
正逢佳节,羽街上热闹非凡,吆喝声,呼唤声,车马声此起彼伏。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一个卖糖葫芦的大声吆喝着:“冰糖葫芦诶!好吃的冰糖葫芦诶!”三人正说笑走着,他推着车凑上来:“小朋友们吃不吃冰糖葫芦啊?一块钱一串,两块钱三串!”
弥落十分欢喜,高凡眼中也露出光彩。许辰盘算了一下,本来想还价,但又有种强迫症迫使他还个整数,然而两块钱再还就是一块钱,那是买一串的价格,自然不可能。
许辰飞快地琢磨着,问:”那我买三串,一串一块钱,我自己的那串不吃还给你,你应该退还给我一元,那么一块钱给我来两串吧!“
卖糖葫芦的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客人,稍稍惊愕了一下。高凡不耐烦许辰这种性子,讽刺般的问:”我买三串还两串,合着你白给我一串吧!我这样买三次,你白给我三串吧。“
这下卖糖葫芦的反应过来了,瞥了一眼高凡和许辰的满满的裤兜,赔笑着说:”我们这等粗鄙之人,小哥们就别拿我取笑了,这糖葫芦卖的是做的价,全图个高兴,你说我这一天能捞到多少?干脆不图钱,只求小哥小姐儿们一个笑脸!“
许辰强行压抑住自己笑一笑把糖葫芦拿走的想法,从口袋中掏出两块钱给了。三人拿了冰糖葫芦,边吃边走。
突然,高凡眼睛一亮。在茫茫人海之中,一个好看的女生是那么的显眼!正是弥月!高凡瞬间把之前的“小石潭顿悟”抛之脑后,只想上去打个招呼。但奈何人太多,弥月一眨眼就没了踪影。
高凡咳了咳,提醒道:”我们要出来干嘛来着?“
”买水果啊!“
”去那边吧!“高凡指了指十一点钟方向,”我看那里风景不错!“
”大街上哪来的风景?“许辰提出质疑。
”呃……人文景观,你不懂。“高凡一边说一边急步走,心里想的却是:再扯人家走远了!
二人只好跟上他。高凡四下张望,但没看到刚才的那道倩影。许辰气喘吁吁地赶上来:”但是水果市场不在这儿啊!这跟买水果有什么关系?“
高凡见弥月已经离去,自己也没理由逗留了,讪讪地说:”啊,这个嘛,都在羽街上,差不多,差不多……话说许辰你在这儿呆得久,你熟,带路吧!“
弥落笑着说:”不会是为了看某个女生吧?“
高凡现在可没有那种”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觉,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但都别说啊“的无语。
弥落笑着晃了晃脑袋:”刚才那个十点半方向的女生我认识哦,弥家大小姐!“
许辰见高凡脸都红了,忙扯掉话题:”走,我们去水果市场吧,天色也不早了!“
三人正在谈笑,一个女生凑了上来:”你们也是弥府的吗?出来买什么的啊?“
高凡抬头一看,正是弥月。弥落很不厚道地坏笑去了,许辰看高凡脸又一红没好意思上来,只好挺身而出:”我们是来买水果的。“
弥月细细打量了一下许辰,像在打量一尊优美的雕像。弥落看见,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插话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快去快回吧!“
弥月这才收回目光,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微笑,若有意若无意的看了弥落一眼。突然,她看到了弥落身旁的高凡。
”我叫弥月。“弥月伸出白如雪的玉手。高凡和许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很默契地退缩了。
弥月笑了笑,走到弥落面前:”你好。“
”你好。“弥落很拘谨地伸出手。
”什么嘛!“高凡不满地嘟囔道。虽然两个好看女生握手的画面饱了眼福,但他其实更希望弥月在”你好“后面加上”高凡”两个字。
“月儿,原来你在这里!”
高凡闻声看去,呀,这不是昨天在我家门口装逼的白衣男嘛!
弥月轻笑了一声:”我们是来采购食材的,现在正要去酒楼和酒店老板打个招呼,再见咯!“说完不等回声,飘然而去。
”走吧!“弥落笑着在高凡耳边呼了一声,”买水果啦!“
高凡这才收回目光,看到弥落的促狭小脸,脸不禁又红了。
”这两人,怎么好看得……那么类似呢。“高凡暗暗地想,”弥倪基因不错嘛!“
三人重新走起来,许辰高凡走在后面,弥落背着手走在前面。
“那个……”高凡欲言又止。
“一点了,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参加诗词大会吧!”许辰笑道。
“那我先走啦!”高凡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了。
走了约摸数十步远,高凡实在忍不住,想回头看看许辰弥落。果然,自己一走,两人立刻勾肩搭背起来了。
突然,高凡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他发现,弥落的正上方,那个酒楼二层的窗户处,有个人端了个木桶伸了出来!
“弥落,小……”那个“心”字还未出口,那桶里的液体就泼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