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三月春日。太阳斜斜地照下来,让大地上所有的生灵都恢复了气力,尽情地舒展生长。
自打龙儿又被抢走后,柳映雪不仅不让林清风进门,自己也很少出门。每日不是卧在床上不肯起来,就是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茶饭也是有一顿没一顿的,这样过了总有一个多月。
今日,柳映雪总算是在春儿苦口婆心的劝说下,答应到园子里走走,散散心。可她并不许春儿跟着,只说是想一个人呆着。
柳映雪低着头,百无聊赖的在园子里逛荡。一阵脚步声,停在了她的面前。她微微地抬起头,是沈如玉。柳映雪轻轻移动脚步,准备离开。
“放肆,见了大奶奶敢不请安”,灵子厉声喝着。
柳映雪朝沈如玉瞥了一眼,咬着牙问道:“你想要我给你请安?”
沈如玉被柳映雪这一问,弄得是一脸的难堪,只好愤愤地说:“自古尊卑有别,你见了我,自然是要施礼问安”。
柳映雪一声冷笑,努力地瞪着双眼,狠狠地说:“尊卑有别?你究竟尊在哪里,我又卑在何处?”柳映雪的脑子里早已一片空白,她只知道是眼前这个人抢走了她的孩子,于是她声嘶力竭地喊道:“你抢走了我两个孩子,你凭什么这样理直气壮?你凭什么?”
柳映雪这样一说,是直戳沈如玉的心窝子。沈如玉气得面色铁青,浑身发抖,她猛抬手臂,朝着柳映雪的脸用劲地扇去。
“啪”的一声,柳映雪的嘴角慢慢地淌下一行血来。
“住手!”林清风大声地喊道,朝着两个女人冲了过来。他刚刚去西院看柳映雪,春儿告诉他柳映雪在园子里,他就急急地找来,恰巧看到了沈如玉挥手打人。
“你这是在干什么,为什么打人?”他厉声质问沈如玉。
望着林清风的一脸怒气,沈如玉终于忍不住发作了。“为什么打她?我就是打她了,怎么,你心疼了?我就是要打这个贱货!”说着,沈如玉的手再次扬了起来。
林清风一把抓住沈如玉的手臂,用力地攥着。沈如玉疼得嘴角一咧,大声嚷嚷起来:“放开我!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蛋,你放开我!”她使劲儿地扭着胳膊,想要从林清风的大手里挣脱出来。
两人彼此怒视着对方,谁也不肯退让。
柳映雪看到这一幕,竟还是不肯领林清风的情,更是不肯搭理这俩人,径直离开了。
林清风一看柳映雪要走,赶紧甩开沈如玉的手臂,急着跟了过去。又是好一通劝,好一通哄,好话真真是说了两大车,可这柳映雪硬是不听不看更不理会,把个林清风急得是抓耳挠腮,就是没招。
这一日,林清风坐在书房里,他眉头紧锁,一会儿“咳”一声,一会儿又“咳”一声,他真正的是黔驴技穷了,他不知道怎样才能打开柳映雪的心结。在一旁侍弄花草瓷器的春生看了,禁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爷,看把您愁得。怎么,还是没能得着二奶奶的笑脸儿?”
“还笑脸?”林清风发着牢骚,“她压根儿就不理我,连话都不说,真真儿的是一个字都不跟我说”,林清风一脸的无奈。
“爷,我倒是有一招,保证能让二奶奶脸上有了笑模样”,春生得意地说。
“真的?什么招,快说!”林清风一听有招,满脸的期待。
“爷,您怎么忘了,照相机呀”,春生故意地卖着关子。
“什么照相机?”林清风疑惑的问。
“哎呀,就是那个‘咔嚓咔嚓’嘛”,春生依然卖关子。
“臭小子,快说”林清风更加急迫了,“再要跟我这儿得瑟,看我怎么收拾你”。
“嗨,就是给小姐和少爷照张相片,再把相片拿给二奶奶看呗”。
春生的这句话,让林清风茅塞顿开,“是哈,映雪就是想孩子,又看不着,才会这么气,给她看孩子的相片,或许可以解她相思之苦”,林清风有些兴奋。
说干就干,没过几日,林清风就从镇江请来个照相的师傅。
林清风领着照相师傅进了东院,沈如玉看到了心里小小地激动了一下:“到底还是想着我呢”,她欢喜地认为丈夫是来看望自己的。
不料,林清风一进屋门,就对着沈如玉说了句:“孩子们呢?”
沈如玉有些个失望,但她仍不死心,望着林清风笑着嗔怪道:“我道是来看我的,却是来看孩子们的,白白叫我高兴了”,说着,就吩咐灵子:“去给爷沏一壶上好的毛尖来”。
“不必了”,林清风急忙说:“还是把孩子们叫出来吧,我想给孩子们照张相”。
“照相?”沈如玉有些不能理解,孩子就在身边,照什么相啊?于是,她警觉地问了句:“怎么想起来给孩子们照相了呢?”
林清风没想到沈如玉会有这么一问,来之前也没准备个瞎话,一时语塞,竟有些答不上来。
沈如玉看到林清风的表情和反应,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直觉,那种失望真是一下子就从脚底窜到了脑门,于是冷冷地说到:“小孩子家,照什么相啊,等大些个再说吧”。
林清风见沈如玉并无让他给孩子照相的意思,就急着说道:“照相师傅既然都来了,不如这回先给孩子们照几张,下次,就等孩子们大些再照”。
沈如玉可没那么好说话,只见她脸一沉:“照相师傅来了,再回去就是”,言语里并无商量的余地。
林清风开始有些个急躁了。也是,这可是好不容易想出的招数,却被沈如玉随手一拨,就土崩瓦解了,这让林清风有些恼怒。
“我就是想给孩子们照个相,这点儿小事,你为何也要阻拦?”林清风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怨气了。
“小事?阻拦?”见林清风彻底翻了脸,沈如玉的脸开始有些扭曲:“你不过是想拿着照片去讨好西院的罢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一听这话,林清风有些气急败坏,低声嚷道:“是又如何?她是孩子的生身母亲,怎么就不能看看孩子的照片?”
“我说不能看,就是不能看”,沈如玉并不输嘴,“你是心疼前几****打了她吗?”沈如玉已经开始口不择言,“这可如何是好,我就是要打这个贱坯子”。
林清风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他不明白沈如玉是如何堕落成这个样子的,只感觉心里涌过一阵酸楚。
江南的春日,当是这一年中最惬意,舒爽的日子。春风拂过春花,春雨滋润大地,如画的江南新绿滋生,芳菲争艳,让人觉得如置身天国一般。可是,在林清风和柳映雪的头顶,天空却是那么阴沉,晦暗,凄雨漫漫,让人从心底往外涌出一股潮湿的气息,直至这股潮湿遍布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