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映雪眼见林清风被日本人带走了。她一个连远门都没出过的妇道人家,顿时没了主意,急得只是大哭。
空荡荡的林家大院,只剩下柳映雪一人,在那里焦急,嚎啕。
哭了好一阵儿,柳映雪才停下来。她强迫自己静下心来,考虑着眼前的处境:要想救出林清风,必得先找到三叔公的儿子林清栾,眼下,或许只有他能帮得上忙。这样想着,柳映雪就急忙回身收拾衣物,准备下洛阳去搬救兵。
屋外,一声“二奶奶”,将柳映雪的心顿时叫得热乎了。她紧忙着几步跃到了屋门口,就看见春生夫妇正朝着自己来了。
柳映雪扑过去,一把将春儿抱住,趴在春儿肩头,嚎啕痛哭。
原来,春生夫妇一早听说了林清风被日本人抓走的事,也是心急如焚,急着赶来,想与柳映雪商量对策。
柳映雪急忙将自己的想法仔细地说与春生夫妇。之后,经过一番争执讨论,三人商定由春生前往洛阳,恳求林清栾寻找救出林清风的办法,春儿则留在林府,与柳映雪作伴儿。
第二日,春生一溜烟儿地往洛阳奔去。他是披星戴月,日夜兼程。搭车,徒步,只为着能早一日到洛阳,早一日救出林清风。
自春生走后,柳映雪每日都会站在林府的院子里,伸长了脖子等着,等着她想要的好消息,等着她的心上人。
转眼已是夏日,春生离开落霞镇已有月余。
柳映雪早已是望穿双眼,心也是一日比一日更焦躁,更不安。林清风情况怎样,是生是死,柳映雪是一概不知。茫然,困顿,忧心,折磨得她日渐消瘦,白发一根一根,时不时地冒出来,眼窝深陷,脸色更是苍白憔悴。
这一日清晨,柳映雪草草吃了几口早饭,便一如既往地来到院子里,两眼死死地盯着大门口,盼望着春生的身影能即刻出现在那里。
太阳一点点地移动到头顶,将最炽烈的光线投射下来。
柳映雪的脸蛋晒得通红,汗珠一滴滴地顺着脸颊,脖颈淌下来,打湿了她的衣领,后襟。
突然,大门口人头攒动,十几个人陆续地走了进来。
是沈如玉,只见她挪动着小脚,颤巍巍地被灵子扶进了院子里。后面,三个孩子各自被丫头领着,也先后进了院子。接着,是为沈如玉搬着大小行李的几个壮汉。最后面,春生风尘仆仆地跟了进来。
柳映雪立马跑过去,急切地问:“可有爷的消息了?能救出来吗?”
春生欲言又止,柳映雪更加的不安,急迫了。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沈如玉一脸的冷冰冰。
柳映雪急忙转头看着沈如玉,眼睛里全是惊恐跟疑惑,“爷没什么事吧?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啊?”
沈如玉的脸更加地冷了,她眼神里的敌意,让柳映雪禁不住打了个颤。就听几个字从沈如玉那薄薄的嘴唇间溜出:“少在我面前假模假式的”。这句话掉在地上,在这酷热的夏日,却结成了冰碴。
沈如玉扭着小腰,趾高气扬地离开了。
留下柳映雪,站在那毒毒的日头下面,独自低头垂泣,愁肠百结。她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无助,第一次觉得自己毫无用处。
春生紧忙上前安慰,“二奶奶,您先别急。我听说,二爷已经找了南京警察厅的熟人,应该很快就会打听到爷的情况了”。
又是好几天过去了,依然没有林清风的任何消息,这使得柳映雪的心更加的焦虑不安,吃不香甜也睡不踏实,整日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这一日,正晌午的热浪袭击着落霞镇。地皮被晒得发烫,院子里的花草,无精打采地耷拉着,此起彼伏的蝉鸣,叫得人心烦意乱。
沈如玉使劲儿地摇着扇子,脑门心却还是不停地渗出汗珠。
灵子端着一碗冒着白色寒气的酸梅汤进了屋,“大奶奶,喝碗酸梅汤,解解暑气”。
“这个狐狸精,恨得我牙根儿痒痒”,沈如玉轻声地骂道。
“大奶奶,何必跟个贱人置气”,突然灵子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邪恶,“大奶奶,其实现在倒是个机会,可以除掉这个贱人,一劳永逸”。
梅子泛出成熟后的灿黄,雨点却如期而至地掉了下来。这恼人的梅雨季,到处雾霭重重,丝雨绵绵。滴滴答答的水珠,从空中飘落下来,,弄湿了空气,弄湿了花草,弄湿了屋檐,也弄湿了人心。
沈如玉被灵子搀扶着,一脸戾气地进了西院,后面还跟着几个粗如黑塔的壮汉。一进屋,沈如玉就大喝了一声:“你这贱人,还不跪下!”
柳映雪深知沈如玉这次是来者不善,今日怕是难逃一劫。
她定睛瞅着沈如玉,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所犯何事,为何要跪?”
“你趁着清风不在家,就偷人养汉,今日我便为林家正家规,肃妖孽,铲除你们这对奸夫****”,沈如玉这么说自然是有备而来,只听她一声怒喝:“来人,把那奸夫给我带进来”。
就见从屋外又闯进几个人来,他们手里束着一个人,进门便将那人推倒在地。
“春生”,春儿大叫着扑了过去,却被一个壮汉一把拦住,也推在了地上。
“你这是血口喷人!”柳映雪见状,怒吼着,“你究竟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沈如玉一声冷笑,“自然是拿了你们这对狗男女,送交警署,治你们个****私通之罪”,沈如玉的脸上满是狰狞。
春儿一听这话,吓得扑在春生身上,哭喊着:“不要,不要,你们弄错了,春生没有私通二奶奶”,只哭了几声,便晕死了过去。
“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柳映雪据理力争,“你早就将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这次不过是想将我斩草除根,赶出林府罢了”。
“算你聪明”,沈如玉继续狞笑着,“那你就知趣些,自己滚出林府,免得连累他人”,沈如玉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柳映雪再也无力同沈如玉争执了,她默默地收拾了几件简单的衣物,凄凉地出了林府大门。
其实她早已有了离开林家的心思,只不过碍于林清风的阻拦,才不得已作罢。再加上,这次沈如玉将春生也牵连进来,她若不肯遂了沈如玉的心,只怕春生也会跟着遭难,害得春儿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再经历丧夫之痛。
柳映雪离开林府之后,春生夫妇也被沈如玉赶了出来。他们夫妇二人,急忙着寻找柳映雪,可惜却是踪迹全无。
路边的梧桐树,在梅雨的滋润下,伸展着嫩枝肥叶,在充沛的雨水中,尽情地舞蹈,招摇。可是那些生长在梧桐树周围的青草,却仿佛是经历着一场劫难,它们被雨水过度地浸泡,渐渐变得枯黄萎缩,根茎在泥土中慢慢衰竭,枯萎,直至腐烂,化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