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还没等秦香怡作出回答,颜温城的眼睑便缓缓地撑开来了。
“城儿(小城哥、少主)”众人围在颜温城周围齐齐喊道。颜温城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了母亲,母亲微笑着看着他,只是眼眶还微微有些红,看着颜温城看着她,眼眶竟然又开始泛着一点水汽。又看到了父亲,父亲倒是笑嘻嘻的,上来用拳头打了他一拳“你小子终于醒了,这两天你母亲都不理睬我,你可要帮着我说好话啊。”话虽这么说,眼神里分明透着关心与自豪;又看到了二叔,赤赫叔还有特哥,他们一个个微笑着看着颜温城;最后还有以前的几个侍女。
看到这几个侍女,颜温城又想到了死去的采风,一时间控制不住感情,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母亲,采风她。”
“采风是个好女孩,我已经把她安葬了,另外给她家送了两张银狼皮,让她家以后能更容易度过冬日。她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她哥哥我让他进入城主府当亲卫了,至于她弟弟,你一直也没有个跟班,以后就让他跟着你吧。”
颜温城心里好受一些,但是泪水却没有那么容易收回,眼角的泪还在往外冒着。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银铃般的声音“姑姑,姑爷,小城哥醒了吗?”话没说完,一个青衣少女就小跑着闯了进来。
颜温城反应极快,他在听到姑姑的第一个“姑”字时,就知道小泠来了,他可不想让她看到他哭的样子。本来泪水怎么也止不住,现在自动停流了,同时他两只手在脸上搓了两下。刚搓完,小泠就跑到了他床前。他露出了一个自认为极其阳光温暖的微笑,自言自语说道:“啊,醒过来洗一个脸真是舒服啊。”周围的人一个个看着颜温城在短短几秒内就切换了一个截然相反的表情,都睁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连秦香怡都微微有些惊诧,不过立马就又偷偷地笑了,她招呼着大家“来来来,我们都出去吧,让小泠陪小城聊会天吧。”众人笑着都出去了。
“小城哥,你又哭鼻子了。”
“哪有?”
“你脸上怎么是湿的。”
“不是说了吗,我刚洗了一个脸。”
“哼,哪有洗脸把脸洗花的,你看看你这里多脏。”说着就托着衣襟把颜温城脸上的痕迹擦了擦。
颜温城脸微微泛红。
“哦,我刚刚在外面给你编了一个花环,给你带上。”
“不用了吧。”
“怎么可以不用呢,小城哥那么关心我,小泠这样也是应该的。”
“不是。”
……
采风墓前,颜温城、小泠和一个精瘦的孩子站在那。
颜温城一脸严肃地把头上的花环摘下来,说道:“采风,我来看你了,我也没什么东西给你纪念的,我就把这个花环送给你吧,希望你一直漂漂亮亮的。”说着就要把手里的花环放到采风墓前。
这时,小泠忙说:“不用。”说着不知变了什么戏法,从衣服里掏出许多花朵来。“采风姐怎么就只能拿一个单薄的花环呢,应该给采风姐一片花海,可是我没有能力,只能采这些花来。”说着也不禁呜咽起来。以前采风帮颜温城掩护,有时候也会陪着他一起跑出来,因此和小泠关系也挺好,小泠想着以后再也见不到采风,心里也十分难过。
精瘦男孩本来也就伤心,只是有两位在,他也不好意思哭,现在看着小泠哭了,他情不自禁地也放声大哭。
颜温城虽然心里也很悲伤,但可能泪水确实哭够了,或者这里两个小朋友都哭了,他一个“大人”反而不好去哭了。所以,他倒变成了在一旁极力安慰劝导的角色了。
他这时才发现,哭真容易,不用负责任,一边肆无忌惮地宣泄自己的情感,一边还有人来安慰;而安慰劝导真难,他苦口婆心,费尽口舌,什么“人死不能复生”“她想我们开开心心的”“我们在这哭不是把忧愁带给她嘛!”之类的话说了一箩筐,都止不住两人的声音。
“好了,今天除了哭之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颜温城放大了声音叫道。
两个泪人终于止住了声音,齐齐地把眼神放在颜温城身上,似乎说道:“什么事?你快说啊,不重要不要打扰我们继续哭。”
“今天,我决定认青石做弟弟。”
小男孩听到和自己有关,还是认他做弟弟,感到很不可思议,也不能理解,他只是黑林部再普通不过的族人罢了,有什么资格去做少主的弟弟,族长的儿子。
颜温城不管,继续说着:“过去,采风一直和一个姐姐般地照顾我,我却并没有对待她像一个姐姐般那样。今天,她年幼的弟弟就交给我吧,我一定会像一个大哥哥般照顾他的。”固然,颜温城确实因为采风的原因有这个想法,但是这只是他产生这个想法的基础罢了。当他从昏迷中醒过来,看着父母那目光,他就不敢想象,万一,万一他不小心死去,父母会怎样,他不敢想象。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父母就只生他一个,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这次的经历让他开始去思考。只有他一个孩子实在太危险了,他想现在给他们找一个干儿子,假设他不在了,还能有人陪在他身边。
他对青石感觉很好,可能“爱屋及乌”,自己对采风有了感情,现在采风不在了,就把这感情转移到了她弟弟青石身上,而且青石是一个腼腆的人,他虽然不清楚腼腆的人有什么其他的特性,但是给他一个很好的感觉,安全。
“好啊,好啊,我支持,这样我也可以当姐姐了。”小泠脸上完全没有了哀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兴奋,她在家里最小,早就想要一个弟弟或妹妹了。
青石真的十分不好意思,虽然他还小,但是他已经有点理解,一个普通族人和少主之间地位有多遥远,比他从后山背柴回部落一百次,一千次,无数无数次的路程还远。他低着头,扭扭捏捏的,完全没有勇气抬起头来。
颜温城拉着青石,抬起了他的脸,说:“看着我。”青石抬着头,看了一下颜温城的双眼,双眼就闪闪忽忽,往四处瞟。
颜温城神色严肃说:“你不想一辈子背柴吧?”
青石眼神终于没有左右飘忽了,他想着自己一点都不想背柴,背柴太无聊了,还把他的肩膀割出了很多疤痕。他喜欢学习,然而他十天才能去部落里的老师那学习一点点知识罢了,而且听说到八岁后,就不能再去学习了,他感觉很伤心。
”不想,我不想背柴,我想去学习,我想当老师。“小孩子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激愤地吼道。
颜温城一听,原来还喜欢学习啊,不错不错,然后接着道:“你这次不当我弟弟,你一辈子就要背柴了。”
“不要,我不要背柴,我要当老师。”青石继续吼着。
“那可由不得你,族里的安排你是没权利去改变的。”颜温城满脸痛心地说:“可惜啊,可惜,一个未来的老师只能一辈子背柴了。”
似乎小小的幻想这么小就被无情地击碎,青石很伤心,他憎恶地看着颜温城,似乎就是这个人,把他的幻想击碎,他先前还感谢他,感谢他对他姐姐这么重视,然而现在竟然这么可恶。他想当一个老师,学习知识,了解各种各样的奇闻和常人不知道的东西,然而现在,他就要一辈子背柴了,肩膀上的疤痕似乎在此刻更加地疼了起来,他又哭了起来。
颜温城感觉这个时候让他当弟弟成功可能性最大了,就说道:”你要是当我弟弟,你就可以当老师,不用去背柴。“
”真的。“青石停止了哭泣,放下了身份差距带来的隔阂,热枕地看着颜温城,他现在的少主。
”真的,当我的弟弟,你可以尽情地学习,看书,我家里还是有不少书的。“颜温城肯定到。
青石略微犹豫了一会,最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颜温城拉了他过来,把他抱在怀里说道:“以后你就是我弟弟了。”
小泠静静地在旁边一言未发,这时也凑了上来,开心的说道:“哎哎哎,还有我啊,别忘了我。”
颜温城放开了怀里的青石,左手捉住小泠的手,右手捉住了青石的手。小泠也将她的另一只手捉住青石的另一只手,三个人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围成了一个圆圈。“从此,我们就是兄弟姐妹了。”
三个人互相看了看,青石还有点扭捏,但是无疑,三个人的心里,他们的关系又进了一步。
又在采风墓前呆了一会,三个人就手拉着手往回去的路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