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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转动的轮盘(一)

他极力想要睁开眼睛,然而像是有千钧的砝码施压在他的眼皮上,他费尽全力,终于睁开眼。他看到有倾盆的大雨被乌云泻下,在地面上拍击了一层蒙蒙的雾。他无数次看过这个场景的,但他依然吃力地转过头去,果然有一个女孩撑着伞,抬着头仰望天空,脸上漠漠无情,静静地站在现在他身旁的孤树下,在这寂寞的街道上更显得孤独。

他认为这是很傻的行为。这棵树很高,在没有高楼的的此处,更显得高,因此是有一定的几率被雷劈的。并且这里也不是躲雨的好地方,女孩的白色及膝短裙已经湿了一半。其实这也不重要,即使被雷劈也不重要,至少在他知道的结局里不显得那么重要。

但他还是想试图拯救她,也不是太伟大的原因,只是她离他很近,只有一只手臂的长度。因此他伸出手,努力的要去拉住她,虽然他知道不可能。就在他即将触及她的臂膀时,他摸到了一层坚硬的壁障。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那层壁障的坚硬,他知道自己远无法用手指击碎它。但就如他每一次所看到的结局一样,在他触摸到的时候,却如玻璃一样碎裂了,裂痕很快的蔓延向除了他站立的地方外,所有目及的地方。也许是全世界。

那个女孩便随着壁障碎裂成无数块,从始至终他依旧没能看到她的脸庞。那真的很遗憾。他在心里悄悄的说。他不知道为什么会遗憾,并且伴随着隐隐的痛惜。

接着,这在破碎的壁障后,某种仿佛吞噬一切的黑色液体缓缓地流出。随着壁障逐渐扩大的裂痕,流出黑色液体便愈发迅速,在他脚下身旁不大的空间里,液体已经没到了他的脚踝。他看着女孩碎裂的身形,上面也即将被黑色液体所覆盖。他不断地伸手抹去,然而液体不断地流入,也使他确实无能为力了。他收回手,这时黑色液体已经到了他的腰部。他凝望被覆盖的少女的碎片,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所能做的,仅仅是如此吗?他希冀有别的答案。

当黑色液体淹没到他的嘴巴时,他迫不得已向上仰望,却发现那里有更加沉郁的、甚至比那覆盖住他的黑色液体更加漆黑的漩涡在天穹中流转!

他震惊的望着它,这是他此前从未见过的景象,以前只能知道极高的天穹里也是黑色。但是这沉默寂静的东西现在挂天穹上,又是预示着什么?

……

黑色液体淹没他的脸庞,只剩下两只眼睛紧紧的闭着。液体顺着他的耳朵和鼻子侵入身体,他感觉自己像是装水的瓶子,在难受的窒息中,被慢慢的灌满,并逐渐失去意识。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豁然从床上立起身,汗水湿透了他的全身,床单上也留下浅浅的痕迹。强劲而急促的心跳在他耳中震颤,他脸色苍白,嘴唇有些颤抖,像是刚刚溺水的人;背靠在光秃秃的墙壁上,眼睛睁得很大,他尝试降低呼吸速度,过了好一会儿,心跳才逐渐降低,呼吸也恢复平稳。他靠着的位置正对着门。他伸出右手,在床沿上某个位置用力摁下,门便应声而开。照进来了强烈的阳光,他眯上眼睛,握紧的拳头微微松开。“原来还是这么可怕吗?”他心里默默地问道,“我还以为过了这么久,已经不会在害怕了……”他思索了一下,继续想到,“何况这并没有值得什么可怕的……那是为什么?”他索性闭上眼,回忆起自己在只有四五岁的时候,第一次被这个梦惊醒时,也同样是这个感觉。“所以它吓了我这么多年,我依然没有什么进步呢。”他无不自嘲地想。摇摇头,他睁开眼,从床边小丘般的零件堆上走过,在房间角落取出干净的,并且是这个房间唯一收拾整齐的东西,赶快把它们换上,又迅速扯下打湿了的床单,抱着换下的衣服,来到房间外。

来到外面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在外面的长椅上躺下,然后仔细地——盯着太阳看。但是人的眼睛是不适合盯着太阳看的,不论任何时候。但他躺着,脸上早已换做笑脸,瞪大眼睛,聚精会神地盯着太阳,丝毫没有不适,也没有眨过眼睛。所以这太阳不仅令他欣喜,还能展现出他的眼睛异于常人的事实。等他看够了,又缓缓闭上眼睛,仔细地感受太阳带来的温暖。

放眼望去,这里本该是一片繁华的都市,无数的高楼拔地而起,向天空高傲地舒展它们的身子。它们的身形绝无相同,这一座楼挺拔纤长,那一座楼则盘旋而上,以妩媚的姿势诉说它的不寻常。我们完全可以这么说:大自然用它无上的伟力创造了最嶙峋的山峰,而人类,则只凭借他们的大脑与微弱的气力,便创造了这些最优美的守卫者。但是现在,这座宏伟的城市,尽管依旧被一成不变的温暖阳光照耀着,然而,从所有的街道上停着的无数已经腐朽破烂的车辆、空无一人的住房、商店或者高楼上附着的厚重的灰尘,甚至于不少倒塌的高楼,无不揭示着一个残酷的事实——人类已经在这个城市灭绝。

而现在在这个城市唯一的活人,正在其中某座高楼的楼顶,惬意地享受着阳光。这份惬意非没有理由,且不说他在那个诡异的梦境里的感受到的深深恐惧,对于现在这个城市糟糕的气候,常是连续一两个月的阴雨,实在是难能可贵。在躺了一会儿后,他终于不舍地起身,捡起地上的被单和衣服,丢进了一个洗衣机样的机器里,轻轻地拧转在它后面的一个黑色按钮。机器里顿时响起了咔嚓咔嚓的齿轮转动声,接着又响起水流注入的声音,这是通过一根在机器与不远处水缸之间连接的管子实现的。他又将从裤带里掏出的小瓶子里的东西倒了些在里面。

确定一切正常,他又躺回了椅子上,从椅子下面摸出一本书,津津有味地看起来,时不时还拿着手指比划几下。实际上,正是靠这本书,他才能造出堪称“灭绝”的洗衣机,甚至于他能在这个城市做看守,很大程度上也得益于它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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