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夜本就寒冷孤寂,又遇上这极大的风雪,漫天皆白。呜咽的风声与飞舞的雪花交织,更是显得这雪夜极其的美,却也极其的让人毛骨悚然。连绵的山脉仿佛用白雪堆成一般,林木们脱去了翠绿的丝绸披上了华美的雪裘。
原本孤寂偏僻的雪林里,忽地传来一阵急促却不显慌乱的踏雪声。一个衣着华美不俗,容貌堪比天仙却满身血迹斑斑稍显狼狈的少妇,怀中稳抱着一物,极快的在雪林里飞奔,不时扭头向身后看一眼,似乎在确认什么。
风雪急行,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只见那少妇一个极快的闪身便不见了踪影,只留下浅浅的正被风雪埋没的脚印。
那名高雅的少妇正抱着婴儿躲在一大丛灌木之中。或许是因为那些灌木长势太旺,挨挨挤挤的,竟是形成一个只容六七岁孩童捉迷藏大小的空间,且无风无雪,在此等恶劣天气之下甚是温暖惬意。
灌木丛中的少妇,一改之前紧张冷峻的神情,娇容上满是温柔的哀伤,极多的不舍与淡淡的决绝。低头看向怀中用昂贵织锦包裹着的事物,小心翼翼的掀开一角。仔细看去,那织锦布绸包裹着的,竟是一个显然刚过满月不久的婴儿。
婴儿那双灵动不含一丝杂质的黑亮大眼睛里满是疑惑,他不明白为什么天会突然黑掉,又突然明亮。转动的灵动黑眸,在看到少妇那张充满温情的脸时,高兴的笑了起来,口中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张合的小嘴,露出了一小片没有长牙的肉色牙床,襁褓中的小手小脚也不停的动着,粉雕玉琢的小脸,笑起来煞是可爱。
少妇看着他那变脸速度极快的可爱模样,忍不住勾起嘴角牵出一个温婉清丽的笑。只可惜那抹笑容转瞬即逝,只剩下一片浓浓的不舍与哀愁。沾染了丝丝血迹的纤纤玉手,从怀中拿出了一枚只有婴儿掌心大小的纯墨色玉佩。
圆圆的玉佩上雕琢着的,并非那些龙凤祥兽,吉利文字与独特的身份象征,而是一些看似杂乱无章,实则井然有序的奇异符号。
少妇面上有些哀伤的从头上,拔下些许柔亮的青丝,灵巧的编织成一条普通的墨绳,穿过墨玉上仅有的一个细小孔洞,灌输些许柔和的内力,使发丝柔韧如钢,将那温凉的墨玉在掌心用内力暖热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将其戴在婴儿的脖子上,将玉佩塞进衣服紧贴胸口。
给婴儿带戴好之后,少妇入神的看着婴儿那乖巧安静的模样,那双微红的美目却再是含不住那热的让人倍感疼痛的泪水,将额头轻贴在婴儿的额上,无声的哭泣着。
不过一会儿,少妇收起眼泪,轻柔的拭去滴落在儿子脸上的泪花,抱起襁褓轻轻的摇晃着,纤纤玉手柔柔的拍着。
断断续续哼出轻柔的调子,轻柔的曲调尽显了一个母亲对孩子无限的温柔与爱。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充满温情的曲调听起来让人倍感心疼与伤感。
一曲童谣毕,在那不过片刻的时间之内,可爱的婴儿便已安然入睡,白嫩的小脸上挂着一丝可人的浅笑。
那少妇痴痴的看着婴儿那可爱的睡容,又是一阵泪意涌上,连忙闭上美目,阻了那泪路。
轻轻的把脸贴在婴儿熟睡的粉颊上好一会儿才分开,轻柔的动作像对待易碎品一样,将婴儿轻置在地上,温柔的在其额间落下不舍的一吻,便毅然转身钻离了灌木丛。
一滴晶莹圆润的泪珠落在婴儿的眼角,缓缓地滑至鬓际消失,婴儿也换上了一副泫然欲泣的睡容。伴随着泪珠的落下,一句轻若微风的话语在那狭小的灌木丛中消失不见。
“我爱你,我的孩子。”
愈演愈激烈的暴风雪,终于在黎明的第一缕初阳洒下来时,停止了对大地的侵占。被风雪雕琢了一夜的山林,在天际露出的淡金色阳光下,显得煞是美丽。
“呼~,这该死的风雪总算是停了。真倒霉!为什么我们会在半路上碰到这种鬼天气呢?”如黄鹂鸣叫一般清脆动听的声音,从一个看起来就古灵精怪的漂亮女子口中吐出。抱怨的语气,微撅的樱桃小口,再配上那娇灵动的表情,显得整个人都讨人喜欢。
“还不是你,就因为那一点小小的功绩,非要加快行程赶路,什么事情的不顾。只为了早日到达宫中向爹爹邀功。”低沉的声音,虽是数落的语气,却充满了宠溺与无奈。
伸出修长的手替女子拂去衣领绒毛上的零星雪花,又将女子的雪色狐裘细细的整理一番。一张书生般儒雅的俊脸上满是对女子的温柔。
“如今风雪已停,便趁着这难得的好天气快些赶路吧,这可比之前冒着风雪赶路要轻松的多,也好快些达成你的期盼不是吗?”男子温声道。
“清哥哥说得对!嘿嘿。吧唧!那清哥哥咱们快走吧!”
突然偷亲男子俊脸的女子,脸上满是率真的笑容。这看的男子一张儒雅的脸上又是一阵无奈与宠溺,心中幸福的想道:即便是和萱儿成了亲,萱儿也还是从前那副可爱的模样,真好。
轻揽女子被狐裘包裹着的纤腰,二人一齐使出轻功掠出。男子灰色的狐裘与女子雪色的狐裘相得益彰,神仙伴侣般的身影被淡金色的阳光渲染成一副天地间少有的绝画。
雪林中灵巧飞掠的二人中,男子忽然停住了欣长的身躯,微皱剑眉,侧耳,似乎在凝神聆听着什么。
“清哥哥,你怎——”女子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男子伸出的双指给阻了去路。
“萱儿先别急着说话,你仔细听听,是不是有婴儿的啼哭声?”
女子闻言,疑惑的神情立刻变的谨慎起来,与男子一同聆听着这林间的动静:不时滑落的簌簌雪声,尚未结冰的潺潺溪水声,不眠动物的噗噗踏雪声,以及……隐隐约约的婴儿啼哭声!
不约而同对视的二人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诧异,女子眨了眨那双灵动的水眸,望着男子无声的询问。男子面上略带严肃的缓缓点点头。
二人默契的一齐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起身飞掠而去。
经过一番仔细的搜寻,女子瞪大了她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有些不太相信的指着眼前的这片灌木丛。男子也被女子那呆滞可爱的表情给弄得一顿好笑,不等女子询问,便开口道:
“这么清晰的啼哭,肯定是有人把孩子藏在这片灌木丛中了。还真是艺高人胆大,若不是这婴儿不知是何原故的哭了,我们怕是不会想到,会有人将孩子藏在这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此人好高的计谋。”
忽而变成敬佩语气的男子,让女子罕见的无语,翻了个俏皮的白眼,不理那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男人,自己快速的找的了一个能进去的地方,便毫不犹豫的钻了进去。
回神了的男子,刚要说话却不见女子身影,只能对着那一串脚印和掉了一小片雪的灌木丛一角无奈摇头。
已然钻进灌木丛的女子,一脸惊奇的打量着这个狭小的洞天,自语道:
“想不到这外面冰天雪地的能把人冻成冰雕,里面却是见不到一点风雪,吹不到一点冷风,真是温暖舒服啊。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太小了,不然倒也是个避风雪胜地。”
往前爬了几步,便看到一个被裹的球一样的襁褓,不禁眼睛亮了亮,又使劲的往前爬了爬,终于看到了婴儿的相貌。
“哇!好可爱的孩子,这白白嫩嫩的,真想人咬上一口哎!”
女子一脸惊叹的看着婴儿一边说着,一边情不自禁地用手指摩挲着婴儿的小嫩脸。
直到摸够了才伸出手,笨拙却轻柔,小心至极的抱起了粉雕玉砌的婴儿。却没发现,那已经“哭”了很久了的婴儿脸上,连一点湿润的痕迹没有。
婴儿那被陌生人抱起来不哭不闹的乖巧模样,使得女子娇憨一笑。
“嘿嘿!好乖巧的孩子,以后我也要和清哥哥生养一个像你这么乖巧可爱的孩子。不哭哦!姐姐不是坏人,是救你出来的好人。”
将婴儿轻轻地护在怀里,避开树枝,女子灵巧的动作如松鼠一般钻出了低矮的灌木丛。
待女子与男子细细的交代了了一番,又一同打量了那个来路不明的婴儿之后。过了许久,男子才一脸凝重的盯着女子怀中婴儿那张惹人怜爱的小脸,无奈的轻叹一声。
“事到如今,也只能先将这孩子带在身边,日后再做打算了。”希望救了这孩子之后,不再被牵扯进什么才好。男子心中暗道。
“清哥哥果然是好人!萱儿最喜欢清哥哥了!”被遂了心意的女子一脸高兴。
“好了好了,咱们快去离这儿不远的镇上吧,找个奶娘来照顾他,这孩子怕是早就饿了,亏得这孩子乖巧,要是搁在寻常孩子身上,单凭你我二人之力怕是招架不了啊。”
“日后的路程也不能像之前那样紧张,免得孩子受不住。”男子嘴上这般说着,心中却早已打定主意:待回宫之后,定要将这孩子的来历弄清楚,若是被那些贼人钻空子就不好了。不过,这孩子还真是奇怪。
“那清哥哥咱们快走吧!别再说这些废话了,饿坏了小宝宝怎么办?”话音刚落,女子便已起身飞掠雪林间,飞跃时还不忘将婴儿裹在狐裘中,挡住那凛冽刺骨的寒风。
“哎!萱儿你慢些!等等我!”男子惊呼忙飞身追去。
“咯咯咯,清哥哥你快点!快来追我!”女子银铃般的清脆笑声响彻素雅的雪林,其中夹杂着男子宠溺无奈的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