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我打开车门上车。车门被我猛地关上。我没有急着发动引擎离开，而是坐在原地，怔怔的盯着方向盘。有那么一瞬，我会觉得当我重新发动起引擎时，里面会有巨大的炸弹将我整个人完全粉碎。就如同福格森那样，就如同我从小到大里无数人那样，“砰”的一声，火焰里就那么轻易地灰飞烟灭。
我轻轻的将电台切换成车里的碟片，结果只有一张古典音乐的碟。于是我将碟片放进去，过了一会儿用钢琴演奏的音乐就响了起来。莫扎特的《土耳其进行曲》。
不知如何，我不敢按下引擎，于是滞留在拥挤的原地，被繁琐的音乐灌满脑海。
过会儿有人敲了敲我的车窗，我以为是杰克，抬起头看到的却是我那传说中的情人。我摇下车窗，问她，“有事儿吗？”
“你下午有别的事儿吗？”
“没有，怎么？”
“要不要一起去海边？”
“嗯，上车吧。”
她绕到副驾驶的位置拉开车门，《土耳其进行曲》从缝隙里溢出去。我看了看外面的天，阴沉，但不会下雨。于是我撤掉了车顶。跑车顿时变成了敞篷的，她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哈，还不错。比你以前那辆好多了。以前那辆呢？”
“现在估计在废弃厂了。”我仿佛可以想象那些工人看到那辆昂贵却报废的跑车时无以言对的神情。或许他们中有人修好了那辆车再拿出去卖掉，又或许早已被拆的四分五裂，谁知道呢，“我撞了别人的车，于是我的车就报废了。”
“那辆车几十万美金。”
“随便。”她上了车，关好车门，我迟疑着还是最终按下引擎。一时间，全场毫无声音。几秒钟后，熟悉的引擎声才响了起来。没有爆炸，什么都没有。就仿佛没人去注意我，我甚至不值得被暗杀一般。我感到庆幸，竟然却也同时感到失望。我发动车子，开上路去。
“你喜欢听古典音乐？”她听着音响里播放出来的音乐，问我。
“还行吧，车里不巧就这一张。”
“喜欢莫扎特？”
我坦白，“不喜欢。”
“为什么？”
“他的音乐对我来说，”我在心里筹措着词汇，“太过多样。”
“那不是很好？”
“那样就失去了鲜明的特色，比如说肖邦的诗人般的感觉。莫扎特可能兼容了太多的风格，显得大气，却失去一个焦点。怎么说呢，就像一张全景图片却失去了清楚的对焦。就像这个土耳其进行曲，听起来气势恢宏，却华而不实。”
“你喜欢肖邦？”
“还可以。也只是还可以。我不太喜欢古典音乐的，只是偶尔听听。这种音乐与时代脱离太远，听起来有种怪异的代沟。就好像看那些繁星总是不真实，因为我们看到的全是几百年前的映像。”
车开上高速，一路向着东边一望无际的广袤天地驶去。到傍晚的时候到了海边，西城最东边的悬崖，下面是冰冷沸腾的庞然大海。五点钟的时候已是残阳如血，站在我们身后，夕阳血红的背影就这样坠毁入黑色深渊。就这样，一点点的，被黑夜吞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