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缘巧合之下,零归成为了无尘的师傅,而高盛仅凭借他在破神塔得到泯亡道传承这一点认定他是剑魔,可碍于两人同在轮回宗修行,他一直没有出手,就连试探的动作也从未有过,他把自己埋得很深,想要在最后给零归致命一击。
零归和幽冥狂在前往叶城巨神峰赶赴除魔大典的途中相遇,而他和小男孩无尘的命运纠葛便也从这一刻开始,他们三人向北踽踽行走着,一路上零归和幽冥狂畅所欲言,而无尘却显得孤僻和沉默寡言,让人觉得他总是心事重重,虽然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可心里装的事情比大人们都多。
叶城朝离宗在修神界改组之后,将门派建在了西陲群山峻岭之中,因得到乾坤真君的传承,自号乾坤天,和汝南吞阳门、漠北修罗道成为凉衣最大的修神门派。
此次除魔大典声势浩大,比起修神界之前十年一度的叶城论剑,有过之而无不及,去往北阪的路途中,随处可见不同门派的队伍向巨神峰汇拢,而他们三人恰巧和罗瓦玄奇宫一群弟子相遇。
玄奇宫出自于白衣素剑,延续了只收女弟子的传统,虽然今时不同往日,但她们仍像以前那样,一身素衣,高耸着发髻,众弟子中佩剑的人还是有很多。
幽冥狂看到如此众多貌美如花的女子,一时间色胆包天,毫不顾忌地走上前去拦着领头的那人要求结伴而行。
零归见领头那人五官端方,明眸皓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在长睫毛下闪动着楚楚动人的波纹,虽然看上去显得弱不禁风,但零归知道这种女人最是心狠手辣。
领头女子几乎没有直视幽冥狂一眼,她对自己的容貌已经自信得认为所有男人都会拜服在她的绝色之下。
本以为幽冥狂自讨没趣就会作罢,没想到他继续跟了上去,接着死缠烂打,耍无赖就耍无赖,他非得挑了一个修为逆天的,零归在心里已经对后面的事感到可怕了。
就在幽冥狂伸手准备去拉那人的时候,一股强大的灵力悄然间弥散出来,只听见“啊”的一声,幽冥狂便像一颗弹射出去的石子,狠狠地摔到百里之外,旁边的无尘痛心地用双手捂住了眼睛。
“一只不自量力的妖,是想找死吗?杀你都觉得玷污了本尊的手。”没想到领头女子瞬间来到幽冥狂的身旁,一脚一脚地往他身上踢,那架势让零归觉着心惊肉跳。
“哥哥,他快被打死了,你不去救他吗?”无尘望着那边,生出恻隐之心。
“以后要叫师傅,听见没。我也打不过她,怎么去救他呀!不用担心,他是妖,生来就皮糙肉厚的。”零归望着那边正准备走过去劝架,无尘却一脸怒色,抢先一步朝那边跑了过去。
“住手,再打他就死了。”
玄奇宫领头听闻身后叫声,停下了麻木踢跩,高耸的胸脯起伏地喘着气,盯着远处目瞪口呆的众弟子命令道:“走吧!可不要错过了除魔大典。”
突然就在此时,蜷缩在地上的幽冥狂一声长啸,化成妖型,扑闪着翅膀,朝她猛冲过去。
零归心想,这下可完蛋了,幽冥狂只是只凝丹初期的妖而已,在修神界就算化成兽性,战力也提升不了多少,而他对面的女子,修为深不可测,在玄奇宫最少也得是个长老级别的任务吧!
“这是自不量力,想死,我就顺手送你一程。”只见她右手轻轻一抬,巨大的阎火蝠便被旋转着拽至高空,然后她使劲地朝着地面拍去,其下坠的速度让幽冥狂根本就伸不开翅膀,整张脸直愣愣地被拍在了地上,这下他终于眼前女子可怕的实力了,不再抵抗。
可她右上上又伸展出一条灵力白练,缠住了幽冥狂的巨大身躯,准备握掌一捏,让其碎为齑粉。
“等等,我求你放了他。”无尘拦在了女子的前面,可她根本看都没看无尘一眼,准备下死手。
零归体内的灵力蓬勃涌动,并将其完全汇聚于剑上,起身一跃,仗剑下劈,一股深蓝色的灵力洪流成为无坚不摧的剑气,触之白练,一分为二,幽冥狂从半空跌落,果然皮糙肉厚还能撑着身子站起来。
“朋友无知,还望玄奇宫前辈饶他一次。”零归收回外溢的灵力,彬彬有礼地致歉。
“就凭你这一剑,还有这声前辈,你以为我就会善罢甘休吗?”
零归听见此话,心底里暗骂着,看你一丫头片子修为高深,喊你一声前辈,已经是给足你面子,不这样算了,还想怎样?幽冥狂已经被打成这样,还不够你出气吗?真是最毒妇人心。
“如果你真想杀他,那么今天就从我身体上踩过去吧!”未等零归出声,无尘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这么来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愕然。看着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在这里大放厥词,一个和他一般大的小女孩好奇地从众女弟子屁股后面挤了出来用手和他比了比个头,零归忍不住想笑。
“哥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笑。”突然接近他的小女孩让他手足无措起来,刚刚的那种男子汉气概变成了羞怯。
“三宫主姐姐,看在此人同为我们妖族的份上,你就饶了他一回吧!”小女孩拍了拍无尘的肩膀,再为幽冥狂求情。
三宫主?零归心中一惊,早听说过罗瓦白衣素剑为三个同胞姐妹所创建,而眼前这位有暴力倾向的女子便是如今玄奇宫三位宫主中最小的那个,似乎名叫奕香寒。
奕香寒似乎对眼前这个自称为妖的小女孩特别器重,想起刚才自己一时污蔑妖族的话,有点尴尬,装作误会的样子揉了揉女孩的脑袋,温柔如水,判若两人地轻斥道:“说过以后要叫师傅,不要叫姐姐的。”
“姐姐,你这么年轻美丽,叫师傅反而让人觉得你变老了。”女孩嘟着嘴有些不愿。
奕香寒用手扶着披散在额头的秀发,有些无语,有气无力地说:“那你以后还是叫我姐姐吧!”
就在这时,无尘撇过头来,嗤笑着望了零归一眼,他想起这样的对话刚刚发生在他们两人之间。阳光洒在无尘那张俊俏干净的脸庞上,一刹那,零归想起在溪风镇遇着的那个叫景魂的天轴国少年,一时不忍再将为魔的命运告诉他,好像他真的就是自己从未曾有过的亲弟弟,他和善地回之一笑,与以往的冷漠不同。
原来,这个为幽冥狂求情的小女孩竟然是元泱界妖帝唯一的女儿尔岚,玄奇宫三位宫主的父母亲曾欠元泱界妖帝一个久远的人情,在修神界开启后,妖帝便将自己的女儿送到人间,还拜了玄奇宫三宫主为师。
听说尔岚是妖帝之女,幽冥狂有些不可思议,他记得在离开元泱界之前还亲手抱过她,不过那时候尔岚跟着她母亲才刚开始牙牙学语,如今已经长这么大了。
他自然不可能说出十二妖的身份,这件事情他只好埋在心底,因为如果他只是一只普通的妖的话,根本是不可能接近王族的。
最后,零归三人和玄奇宫众弟子同队来到叶城巨神峰,其余门派的弟子都早已分别聚集在两峰的广场上,两峰间架起了一道庄严肃穆的祭坛,而在祭坛的后面他又看到了那个大白天穿着黑衣袍的朝离宗大宗主,如今已身为整个乾坤天的掌门。
还有丹朱国女王钟秀清和她的女儿钟芷兰,零归的目光在祭坛后面转悠了很久,可始终没有找到他最想见到的那道倩影,眉宇间交杂着忧愁和清秀的样子,却被无暇的笑颜编织得触动心魂,他本该欢欣的状态却无缘由地变得失落,走神。
“零归快看,那是巫咸,他对面那个人竟然是我!”一句愚蠢的话从零归心底冒了出来,天将似乎不知该如何表达现在的情形。
“叶城巨神峰,神离天将之战,现在你该想起所有的事情了吧!”零归被他的话逗笑。
“五百年前,这里不叫巨神峰,而叫千钧台,记得好像是我的地盘,贺兰子归硬闯千钧台,救走东方、、、、、、”说到这里,天将似乎想起什么,停顿了下来。
零归想起以前曾经做过的梦,贺兰子归扶着全身是伤的东方月初从画面中走向高辛落落,他也提到过千钧台。
“没错,五百年前的确也有一人叫东方月初,他是贺兰子归的生死至交,和现在东方家族的东方月初是两个人。”零归解释道。
“诶,话说你那时候抓一个东方月初做啥啊!”零归好奇地问道。
“难道是为了吸引剑魔贺兰子归?”天将反问道,看来他依旧没有完全恢复记忆。
凉衣七大修神门派的领头人物、国君倚项和素有邦交往来的丹朱国女王坐在祭坛后的高台上,每人身后都站着一人,零唤生身后站着的竟然是海问天,她此时面无表情,注意到零归和幽冥狂后转过脸去,似乎在人群中极力寻找着高盛。
“她,她不是粼妖海问天吗?怎么跑那上面去了。”幽冥狂有些吃惊。
“她现在可是轮回宗的核心弟子,修为已在识海期巅峰,在这次派往叶城的队伍中,她是零唤生之下的第一人。”零归语气有些寒冷。
“就算她要上天了,也不该忘本啊!她难道忘记了自己是十二妖之一”幽冥狂一边数落海问天,眼睛却时不时地看向戴着黑色兜帽的乾坤天掌门,那个在修神界开启之前就已经掌握两种天赋的神秘人,在东都还用幻术重创涂山王姬高辛雅雅,现在的实力基本上排在凉衣最强者的行列。
就在众人等待乾坤天押解东方月初进入法场的前一段时间,巨神峰的气氛进入高潮,每一个人在心底都有自己或大或小的想法,在场的和不在场的,似乎很少有人真正地去面对这场除魔大典对于凉衣人族的意义,三千离教流转数个世间,命运轮回无休无止,芸芸众生无不是被不可抗拒的历史洪流推搡着前进,如果神树时代那位真正的神离誓将魔族永远封锁在极北之地的忘生河谷,那又缘何在虺地之巅的污池中,栽种一株莲蓬。
巫咸是如此地信奉神离,乃至于它将对神离的颂歌唱了三千多卷,乃至于他不避凡尘,前五百年后五百年地去弥补神离的过失,费尽心机地斩杀那株莲蓬投生下来的魔族意念,而又不顾人间滚滚红尘,万念蹉跎。
巫咸这巨大的心力来源于何处,他在千年前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而现在又是一个怎么的神,似乎他的心事永远让人捉摸不透。
“喂,哥哥,你怎么了。”见零归出神许久,无尘推了推他,将他从隔世中唤醒,抬起头来却无意间看到海问天若有若无的目光,他不明所以。
零归相信,此时的高盛是和巫咸融为一体的,他正旁若无人地瞻仰着神离的伟岸身影,在心底里悄然问道:
“这就是你吗?”
“嗯”巫咸也陷入了对过往千年的回忆,只嗯了一声。
“我要怎么做才能想你那样?”
“修神经历过凡体、丹体、胎体三三成九种境界后,便可化神,也就是你们说的道君,接下来的这一阶段叫做忘生,顾名思义,便是要抛却过往,踏入红尘,遍历凉衣、丹朱、奉归、野丘、天轴五国,掌握五种神树天赋,一举成神。”
“原来成神也要走这么长久的路啊!”高盛语气里有些无奈。
“可是,成神之后我才发现,原来还有很多东西是凡间的神也无法触及到的,比如说虺地之巅的那株独莲,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要掐断它的经脉,可却发现,我作为神而无能为力。”
“虺地之巅在九重天之上,那上面应该才居住着真正的神,而我根本触及不到那里,甚至下界的人永远也别想去解开这个秘密,因为成神才是凡间最为极限的追求,千百年来好像就只有我做到了。”
“后来,我费尽一生去研究神离,一发不可收拾,自以为三千离教纵不可抚平神界的无妄,也足以让众生生死不惑。”
“可越到后来,离教的教义越来越晦涩难懂,不,应该说是后来人愈加的无知,愈加的盲目自大,才对真知灼见置若罔闻。”
巫咸一连串地说出了自己的心绪,声音越来越小,语气越来越不自信。
“除魔大典以后,教授我三千离教吧!”高盛语气平易,却听得出是认真的。